男人情急之下将碗筷都拍在了桌上,凶厉的像是要与洛元柳拼命一般,要不是那妇人好声好气的劝阻,洛元柳觉得石案上的菜刀,这会儿多半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了……
“疼是一定会疼的,忍过去就没事了。”
洛元柳本还想还了这桩收留的人情,可如今像是被赶鸭子上架一般,她心里就不是那般情愿了。毕竟她来到这以后体质是真的十分特殊。
基本每出手一次,就能精准无误的遇上医闹一次,几乎毫无例外。
她心中多少有了些分寸,叮嘱着眼前的少年:“一会我替你治好这条手臂,定是要疼上一会的,你要忍住。是疼上这一阵,还是少上一条能用的胳膊,你自己选。”
“我要胳膊!”少年咬着牙喊道。
他料想过会是如刀割刀剜一般的痛苦,却未想到彻骨的剧痛仅有一瞬,耳旁倏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声响,他原以为救不了了的胳膊,竟就被洛元柳这般救了回来!
“爹!娘!你们看,看我的胳膊,全都好了!”少年迫不及待地向二人炫耀着自己已经回归正常的胳膊,巴不得围着整个院子跑上个几十圈来炫耀此时的得意,突然又有一阵剧痛闪得他动弹不得,硬是疼得五官都拧变了形。
“先不要乱动。”洛元柳拾了木板与木条替人简单包扎一二,格外有耐心的嘱托了起来,“先这么固定个一月两月再拆下来,再抓几副养骨头的药吃了就好了,没好之前不要乱动。”
男人这才一改方才恨不得要与洛元柳拼命的态度,笑吟吟的向洛元柳道起了谢:“姑娘,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的,竟然还有这本事,厉害,实在厉害!来,多吃点,多吃点。”
这会儿纵然是他说出花来,洛元柳也只余下说不出来的心烦了。
舟车劳顿一路的洛元柳早早的便上了榻,却因有了身孕而难以入眠,只好合着眼来养神,浑浑噩噩的熬了小半夜。直至屋外连风声都要听不见了,洛元柳才听见旁的声音。
从灶房传来的磨刀声。
她耳朵算不上多灵敏,只是夜深人静的僻静时分,有半点异于风声的杂音都会分外明显。再加上时有时无的闲言碎语,洛元柳心中无端生起些不安。
黑店宰客她是听过,可没听过这种小村子也宰客。
而且这个宰,好像是真的宰。
灶房当中的妇人夺过了菜刀撂在石案上,实是为难的劝说道:“当家的,我瞧这姑娘人不错!人家怀了孩子,我看都快生了,你就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早点走算了!况且小驷那个胳膊,也是人家姑娘给治好的,你我恩将仇报,这不是、这不是丧良心!”
“丧良心?这又有什么丧良心的,你我就是一起分份财的,又不动手,丧什么良心!”
男人非但不将妇人的话听进心里去,反倒把妇人护在身后的菜刀重夺回了手中,在磨刀石上蹭的锃亮。
“再者说了,这种事是你和我一句话就放了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们进的村子,你和我做主把他们给放了,你就不怕让村子里那群不要命的报复咱们?我瞧她们这衣裳可都是京城里面的好料子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没少带了钱出来的,他们肯定不能把这块肥肉给放跑了!大不了等明个儿分了钱,咱们再搬去别的地方,不回来了。”
“你说得也是,可我这心里头还是不安生,总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妇人被男人说得微微有些动摇,“你说咱们也收了人家不少钱了,何必再做这种不干不净的勾当。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提醒她们一句,让她们连夜跑,我们就装作不知道她们逃了的事,他们总不能连咱们也一块杀了!”
“你怎么就这么心软,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男人懊恼而愤恨的叹了一口气,竟也未曾拦着她:“算了,你就去吧你!你也收拾收拾东西,实在不行我们也一道逃了算了!和这么一村子逃犯住在一起,早晚是要出事!”
妇人欣喜的应了一声,解了腰间系着的围裙便推开了那件客房的房门。她凭着印象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向榻边照去,却只瞧见了早已睡着的春玉。至于让她改变了歪心思的洛元柳本该睡着的地方,竟空无一人。
“奇了怪了。”她困惑地挠了挠头,边嘀咕着边转过了身:“难不成是起了夜去做什么……”
妇人疑惑的转过身,第一眼瞧见得便是站在门边的洛元柳,连惊呼声都吓回了肚子里。
洛元柳本就肤白胜过皎月,被煤油灯的微光一衬,更是宛如久病在床的惨白般,于这本就心虚的妇人而言,就是来“索命”一般的凄白。
妇人后知后觉的才回过神,身子向后一仰便跌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不休:“姑娘、姑娘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
“睡不着,起来散散步。”
“我就说……这也怪不得。”
妇人一脸尴尬的讪笑几声,正庆幸洛元柳未曾听见她与自家丈夫方才的谈话,便听洛元柳若有所思的叨咕了起来:“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听错了,好像听到了磨刀的声音,正纳闷您怎么三更半夜的不睡觉,您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姑娘只听到了磨刀的动静儿?要是只听到了磨刀的动静儿,那大概是听错了,一准是小驷那孩子睡觉磨牙不安生,让你给听见了!没吵见你吧?”
妇人敏觉的试探着洛元柳到底听见了多少,见洛元柳点头,这妇人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凑到了洛元柳的身前:“姑娘,我也不跟你解释太多了,你就赶紧把人叫醒走吧!千万别待在这,一会、一会村里那些人就要来了,他们那都不是人,才不管你是不是怀了神韵,到时你们可就走不掉了,还是趁着现在赶紧走吧!我把钱还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