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匠铺子确实不远，路口转弯处走了没两步，金玉碗就看见一个幡上写着个石字儿，旁边是敞开的大门。
她和顾亦轩刚一走进去，掌柜的听见声音就迎了出来：“二位可是要买点什么，这儿什么都有，您看看嘞！”
“掌柜的，我想定制两套出来。”金玉碗开门见山说了自个儿的要求，精细到连打磨程度都详细的和掌柜的交代了，“您这儿可能做？”
“当然能！咱石匠铺子开门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只不过工期可能要长一些。您说的比咱们平时做的要精致，是要花点功夫的。”来了生意，掌柜的笑的满面春风，耐心的和金玉碗讲需要注意的地方。
在掌柜的的建议下，又有顾亦轩在一旁指导，金玉碗挑了一块蛇纹石釉玉做杵臼，接着便交付了定金，等待一个月之后收货。
买这东西倒是快，金玉碗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眼角一扫瞥见了墙角的两袋碎石：“掌柜的，这些您还有用吗？”
她指着那两袋碎石，眼中平静无波，可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这石头是山里那边送过来的，咱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夫人要是想要就拿去吧，我再搭您一个袋子，方便您拎着。”掌柜的惯会做生意，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了金玉碗。
顾亦轩拎着两袋碎石出了石匠铺子，走了两步才问道：“这又是什么？”
“这是紫石英，也是药材，温肺安神。我不会用，不过朱大夫肯定会。”她盘算着将这些送去给朱大夫，顺便去慈济堂看看有没有自个儿想要的药材。
紫石英不算沉，金玉碗和顾亦轩没有带小厮，两人自个儿拎着就去了慈济堂。
伙计没见过金玉碗，但倒是认识顾亦轩，瞧着他来了便道：“二少爷，您往后院请。”
到了后院没多久，朱应也在伙计的带领下走了过来，看见顾亦轩和金玉碗便拱手笑道：“二少爷，二少奶奶，今儿怎么有时间来慈济堂了？”
他一看见金玉碗便笑得合不拢嘴，似乎每一次见到这丫头都有好东西。
朱大夫一笑，金玉碗下意识的也跟着笑了起来，顺手将手里的紫石英递过去道：“方才在石匠铺子里瞧见了这些紫石英，想是那老板不识货，便给朱大夫送过来了。”
金玉碗识得中药，朱应不怀疑她手里的紫石英成色如何，但接过来一瞧，还是面露喜色，一块块石头几乎都是淡紫色的，鲜少有杂色，质地纯净，入药也是极佳的。
“那我在这儿就谢过二少奶奶了。”朱应赶忙吩咐店里的伙计把紫石英收下，转头看向金玉碗，试探地问道，“二少奶奶要不要去仓库里挑一些药材？”
“当然好，烦请朱大夫带路。”说完，金玉碗转头看着顾亦轩道，“相公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我随朱大夫去去就来。”
“好。”顾亦轩也不恼，就在后院独自逛了起来。总归药材这些事一向是碗儿过问，他也不大懂，就不跟过去了。
到了仓库里，金玉碗挑了一些合适的药材，放在了小屉子里，才看向朱应道：“朱大夫有何事要找我？”
若是没什么事，他便不会让自个儿来仓库挑药材了。
朱应见自个儿的心思被拆穿，红着脸笑道：“不满二少奶奶，我是想问问二少奶奶何时有时间，我想见识见识那缝针的技术。”
原来是想着这事儿，金玉碗粲然一笑想了想道：“这段时间恐怕没有什么空闲，带我回去写一些要点送过来，朱大夫肯定能看得懂，届时若在有不明白的地方，便再来找我就是。”
王琴华肯定不会让自个儿来慈济堂，只能用这种法子了。
“这也是个好法子，小老儿谢过二少奶奶了！”听到还有要点，朱应当即便激动的作揖行礼，金玉碗虚受一番，将他扶了起来。
把药才装好送到了他们的马车上，朱应才送他们离开。
“不逛一逛夜市吗？”既然这么早就要离开，顾亦轩提醒道。
“不了，我得趁早回去把这些药材切干洗净，再把他们分开装好，寻个好一点的天赶紧把他们晒出来。”金玉碗满心满眼都惦记着药材，哪儿有功夫去想夜市的事情。
“不过我倒是好奇，那石匠铺子哪来那么多的紫石英？”金玉碗想起那两袋子紫石英就觉得惊诧。
“咱们并溪镇乃至整个郡州都地处北方，山石林立，这些山石中含有大量的铁矿铜矿，常有人开山采石。”
“石匠铺子的石头大多是从那里拖来的，所以他们能捡到别人找不到的东西，比如你看到的紫石英。但如此大量的紫石英，开山的体量一定不小。”顾亦轩声音轻和，娓娓道来。
“这得开多大的山，才能收集到这么多！”金玉碗一阵惊呼，随即身子一僵，呆呆地看着顾亦轩。
顾亦轩并不说话，见她如此表情，便知道她明白了。
若说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听到这儿，金玉碗只觉得脊背发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压低了声音，看向顾亦轩的眼中有一丝惊慌：“你是说，冶铁铸剑？”
铁矿铜矿都是用来铸造兵器的原材料，这么大体量的矿石，铸造兵器的数量一定不少，这些兵器是用来做什么的，无人知道。
“没错。凌月国国力强盛，嘉德帝年纪尚小，朝中大权旁落，绝不敢大肆铸造兵器的。”
顾亦轩都能看得出来，更别说京城里那些人精。
如果不是嘉德帝所为，那么便是有人意图屯兵谋反！
提到嘉德帝，金玉碗忽然一阵心痛，似乎心脏被人紧紧抓住，快要挤爆了一般。
“相公，嘉德帝他……他是傀儡皇帝吗？”不知怎的，金玉碗脱口而出，顾亦轩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但还是沉默着点点头。
金玉碗仿佛从高空坠落一般，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她看着顾亦轩，神色慌张：“你怎么确定？”
“三年前，宫中大火，荣德公主葬身火海，举国哀痛，而后嘉德帝郁郁寡欢，不久就让左丞相摄政。”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描述，金玉碗就心痛到无法呼吸，仿佛有一双大手将她生生扯开。
“碗儿，如今虽天下太平，可却暗潮汹涌，不知何时就要动乱。身为凌月国子民，我遍读圣贤书，却只能囿于乡野，无法为国出力，怎么甘心！”
这番话不知道在顾亦轩的心里重复过多少遍，如今说出来，带着千百倍的愤恨，可却依旧无能为力。
金玉碗握紧他的手腕，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掷地有声：“顾亦轩，若你想做便去做。生于当世，理应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