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变了性情的皇帝，金玉碗不知道自己同他说的那番话是对是错，但可以肯定的是，皇帝不再像以前那样蛰伏了。
“皇商之选，阿姐可有人推荐？”余光瞥见阿姐将云纱收回匣子，嘉德帝垂下眼眸，一边批阅奏折一边问道。
“放眼天下，能有这实力的也只有一家而已。”金玉碗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皇帝手里的狼毫不知何时顿在了原地，直到一滴橙红的墨汁滴落奏折，才拉回他的思绪。
“你是说楚家？”
“除了楚家，也没有第二人选了。”金玉碗站在一旁替他研磨，“楚家屹立百年，历经战火而不倒，实力雄厚。而据我所知，楚家近日也想要改变原有的路线。”
嘉德帝一下就明白了她的话：“他们也想干政？”
“干政倒不至于，不过是为自己谋一些方便。更何况，若他们真想干政，对陛下而言也非坏事。”
金玉碗不知道，她总在不经意间变成曾经那个长公主的样子，那个她十分陌生，但皇帝却十分熟悉的长公主。
没有察觉皇帝的异样，金玉碗继续说下去：“以楚家的实力对上郭晖，想必分庭抗礼，如此一来就能利用楚家牵制住郭晖，等将郭晖扳倒，对付一个初入朝堂的皇商可要简单的多了。”
纵然楚家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但金玉碗还是选择站在了皇帝这一边。
若楚家不干政，便可安稳全身而退，若楚家一心干政，那她也救不了。
金玉碗手中的墨条停下，而另一边嘉德帝也已经叫人拟好了一份圣旨。
“阿姐，你带这份圣旨前去楚家，剩下的一切就交给你了。”将那张明黄色的织锦五彩九龙纹圣旨交到阿姐的手里，嘉德帝一脸郑重。
接过圣旨，金玉碗也顾不上去找杜若，带着大太监匆忙赶去楚家。
巧的是楚不言正在家中，难得没有出门，听到门外圣旨到的唱喏，还愣了一下。
倒是楚夫人反应极快，拉着儿子出门接旨。
早在马车出宫时，就已引起了京城各路人的注意，等到马车赶到楚家门口，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堆围观群众。
大太监扶着金玉碗下车，寒风一吹，脸上的面纱随风飘摇，一身火红的大氅极为醒目。
看到这儿围观群众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议论了。
“那不是望春阁的金老板吗？她怎么和宫里的人一起来了？”
“这么出名的事儿你不知道？据说咱们圣上曾在她店里吃过饭呢！”
“不止不止，我还听说她是要进宫的人。”
“可我记得郭公子曾当街拦过她呀！”
“所以郭家那小子至今还在家里呆着呢！皇上的人他也敢动，不想活了吧？”
议论的声音，一个字也没有传到金玉碗的耳朵里，她也不想去听。
身边的太监清了两声嗓子，展开明黄圣旨宣读道：“承嘉德皇帝诏，昔有楚商，经营有道，历经天灾人祸，不忘经商之本，乃天下行商之楷模，故今敕封皇商，赐朕御笔匾额一块，赤金锻造皇商令牌一枚，钦此。”
“谢陛下隆恩！”
尽管不知道皇商是什么，但单从这两个字来看，楚夫人也知道与皇室有关。
再有便是看到金玉碗的出现，她便对此事放心了。
起身后，楚夫人立刻打赏了大太监，让他先行一步，将金玉碗留在了楚家，
“陛下也是临时起意，那匾额和令牌还在锻造之中，夫人莫着急。”金玉碗笑盈盈迎上去，“如今我得恭喜夫人了，楚家一跃成为皇商，更是锦上添花。”
“这朵花舍不得你的功劳吧？”楚夫人欣赏地看着她，“你上一回送来的凝香露我还没送出去，如今看来也不用送了。”
“那正好，您挑喜欢的味道留着自个儿用，往后我也不用操心每个味道做一遍了。”两人会心一笑，挽着手往里面走，将楚不言一个人扔在了外面。
以往楚夫人见金玉碗皆是在花厅，而这次，径直将她带去了书房，就连楚不言也留在了外面，没能进去。
待金玉碗坐下，楚夫人脸上的笑意也缓缓褪去。
“碗儿，这皇商相比不是好当的吧？”楚夫人拿捏不准她的意思，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份试探，藏匿在深沉的平静之下。
“如今的形势夫人应该知道，陛下如此大张旗鼓地封赏楚家，也是希望楚家能出一臂之力。”金玉碗直言不讳。
“可楚家能出的也只有钱。”说完，楚夫人有瞬间的愣神，陡然回过神来，“原来如此。”
见她明白了，金玉碗笑道：“于楚家而言不过是皮毛，但对陛下确实雪中送炭。”
谁知，楚夫人摇摇头：“如今对于楚家，也难说是不是皮毛。”
“楚公子同我说过，夫人所烦忧的可是账簿的事儿？”金玉碗没想到他们还没有解决。
“阿言已经查出来藏匿在店铺之中的那些叛徒都是谁了，”楚夫人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了一声，“但那些人都在楚家十多年了，有的人在楚家的时间甚至比阿言还要长。”
金玉碗一听就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什么，都说奴大欺主，不只是欺负欺压，更气人的是倚老卖老。
楚夫人连叛徒这个词都用上了，可见有多气恨。
“夫人，以我愚见，腐肉不除，如何恢复？何况杀鸡儆猴必须得有，否则楚家日后为皇商，可贪的地方更多。纵使百年树木，也难逃这群蝼蚁侵蚀。”
“你说的我也想过，可将他们赶走，能用的人又有谁呢？”这才是楚夫人真正头疼的地方。
楚家的账簿多且繁杂，一般的账房先生和掌柜根本理不过来。
“那我就要向夫人推荐一个人了，这人还是夫人给我的。”金玉碗想起了林二，这可是她送给楚家的大礼。
“谁？”
“望春阁的掌柜学徒，林二。”
“他不是望春阁的伙计吗？”林二虽是楚家的人，但楚夫人早已将他看作金玉碗的伙计。
“原本是，可如今也该有借有还呀。”金玉碗看见桌上的纸笔，顺手拿了过来，“我还要送给夫人一样礼物。”
见她倾身写写画画，楚夫人也探头过，去只见上面写着什么收和支，下面是一连串的数字。
金玉碗将收支记账法细细教给楚夫人，让她化繁为简，大大降低了账房先生的工作量。
听她说完，楚夫人犹如醍醐灌顶，拿着那张纸愣了许久，口中喃喃道：“若如此，楚家不但账目清楚，还能缩减一笔不小的开支。”
“能帮到夫人就好。”见她一心研究记账方法，金玉碗默默退了出去。
院门外，楚不言挺直的站着，不时看向书房，正对上出来的金玉碗。
“楚公子在这等很久了吧？”金玉碗依旧不改，一脸笑意。
突然，她想到了那块双面三异云纱，问道：“对了，楚公子可曾在玉柔那儿见过一块烟霞色的云纱？”
“云纱？”楚不言果然眼睛一亮。
“对，一面是穿花夹蝶图案，一面是凤穿牡丹图案。那块云纱精致得很，看着像是要做嫁衣。”
余光里，楚不言脸色苍白，大气也喘不出。
金玉碗知道，自己赌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