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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女儿心事

元容回到屋中,口中辛辣已渐渐淡去。何求端了茶放在元容面前,说道:“公子可好些吗?再喝点茶漱一漱吧。”

元容也不应,少倾,向何求问道:“何求,你也觉得我待姚姑娘太过分了吗?”

何求听元容如此问,不知所措,还未待想好该如何作答,只听门外有人说道:“放着一桌子好饭菜,人都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一个男子兀自走进屋内。

何求见了来人,忙施礼道:“姬公子!”

来人正是司幽国司徒姬牧原之子姬玄,姬玄与元容同岁,二人自幼在幽都皇城内一同读书,同习射御之术,感情甚好。

姬玄见元容一副颓靡之态,惊道:

“这是怎么了?我们意气风发的元容公子,如今怎的成了这副模样?出什么事了?”接着想到了什么,又道:

“对了,我听说元容你那刚被王上指婚的未婚妻如今就在合虚别院之中?难道,是为了这事?”

见元容不答话,姬玄自己挑了一处坐下,看着何求道:“何求,你说。”

何求自知这位姬公子与自己的元容公子是自幼一同长大,无话不说的好友,便也不隐瞒,边为姬玄斟了一盏茶,边将事情从那日在王后的朝云轩初见开始,细细的讲了一遍。

听何求讲完,姬玄拍着大腿连连叫好道:

“好啊好啊!好一个敢说敢做的姚小姐!”说着到了元容身侧,拍着元容的肩膀说道:“元容,这姑娘甚是可爱,看来你是捡到宝喽!”言毕,发出爽朗的笑声。

元容无奈地摇摇头,拂掉姬玄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姬玄又道:

“元容,这姚姑娘是王上与王后属意的人选,名门之后,又如此率真可爱,和你很是相配啊。我也曾在宫宴之上见过这位小姐,可称得上是容貌倾城。我还听说,当初她才及笄,便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自传出王后属意于她做儿媳后,才没人敢再去打扰。如今你得此良配,又如何这般颓态?”

元容呆望着姬玄,思虑片刻,起身到桌案前拿起一卷书,翻开书页,取出一片花瓣,递到姬玄面前,问道:

“你可知这是什么?”

姬玄将花瓣置于掌中,看了看,疑惑道:

“这是,桃花的花瓣?”

元容点头说道:“不错!”

见元容肯定,姬玄更是疑惑不解地问道:

“如今已入秋,何来这桃花花瓣?且此花并未风干,看着像是刚从树上落下的一般。”

元容取回姬玄掌中的花瓣,复又收回到书中,将书关起放回原处,说道:

“这桃花花瓣…自我梦中而来。”

“什么?”听元容如此说,姬玄先是一愣,然后将手置于元容额头试了试,元容向后一步闪开,姬玄道:

“元容公子,你这是发热说胡话呢吗?你说这花瓣是,是从你梦中来的?”说着又望向何求。

只见何求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姬玄一时失语,半晌,才问道:

“元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容将自己梦中之事,一五一十说与了姬玄。

姬玄听完,沉默半晌,长吁一声方才得说话:“所以,你是觉得,是某种神谕指引你,夜夜入梦与那神鸟相会?”

元容点头。

“可是…就算如你所说,这是神谕之缘,但那神鸟毕竟是异类,即便有一日出现在世间,又如何能与你成就姻缘呢?”

元容摇头道:“这一点,我并未想明白,但我心中知道,就是如此。况且那花瓣做不得假,我将那花瓣置于书页之中已有些时日,方才你也见了,至今依然如刚落下一般,说明这花这梦,还有那神鸟,皆非人间凡物,但我心中明白,那眸子便是我今生的缘分!所以,我不能娶那姚姑娘!”

姬玄用力握住元容的肩膀,说道:

“元容,我们是兄弟,我自然相信你方才说的话,但那神鸟毕竟不是凡间之物,而你我乃一介凡人,你们又该如何相守于这人世间呢?况且即便是缘,也未必就是男婚女嫁的姻缘。而你与那姚姑娘,毕竟是有了婚约的,你又如何向她解释?如何向你的父王母后解释?如何向姚相姚夫人解释?这些,你可曾想过?”

姬玄一连抛出一大串问题,令元容烦躁地摇了摇头,只说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此生我定要寻到那眸子,所以,我绝不能娶姚姑娘!”

姬玄见元容如此,便不再说什么,只说:

“元容,此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你切不可操之过急。如今,既然姚姑娘已经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你先不要将梦中之事说与她,反正你们刚刚定下亲事,离成亲还有些时日,你不是说,这几日,那梦没再有过,既然如此我们且看看再说吧。”

元容知自己虽平素沉稳谨慎,但这件事,的确使他心乱,便觉还是依姬玄所说好些,便点头称“好”。

刚进入紫英芳苑,就见侍女们往来穿梭繁忙。寻竹进入正房,居云正绕着桌子打量桌上放着的各式宝贝。

“姐姐做什么呢?”寻竹不解地问。

见寻竹前来,居云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桌前,说道:“寻竹来了,我这里久未收拾了,今日天气好,让人将库中存物拿出来晾晒清点,顺便找出几件物什来送与那玉璃姑娘。”

“玉璃姑娘?”

居云笑道:“你看我,都忘了并未与你说起过她。前几日,你伯尧哥哥与元容在林中习射,误伤了一位姑娘,如今这位姑娘正将养在后院。虽说夫君已经去探望过,也赠与了些日用物什,但我毕竟是这紫英芳苑的主母,对方又是个姑娘家,我还是要去看望的,毕竟人是因我们伤的。”

闻言,寻竹说道:“原来如此,那到时候妹妹陪你去吧。”

“好啊!”居云点点头。

寻竹回身,从大云手中接过食盒对居云说道:

“这是妹妹特意为姐姐做的仙叶莲子糕,我知姐姐正害喜,不喜食甜腻之物,特用王后赏赐的仙莲做了这清淡绵软的,姐姐尝尝可还合胃口。”

居云打开食盒,见里面置着一盘晶莹剔透的糕点,各个如出水芙蓉般清丽鲜亮,欢喜道:

“看来王后对你这个未来的儿媳着实是喜欢,竟然将那池中仙莲赏赐与你。”

又道:“寻竹妹妹这点心做得甚是精致,味道也清香,想必吃起来也是清爽的。妹妹你远来是客,姐姐没有好好招待你,却还让你操劳,姐姐心中很过意不去。”

寻竹赶忙笑道:“姐姐跟寻竹何时开始这样客气起来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一直将我当做亲妹妹照顾,如今姐姐你腹中有了小公子,妹妹自然要尽心了。”

居云听了先是点头,忽又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说道:

“我相信妹妹自然是尽心为我的,但…恐怕又不止是为姐姐我吧…”说着,掩嘴而笑。

寻竹听了这话,原本如花的笑脸渐渐冷了下来,心事重重地低下头。

居云见此,忙拉住寻竹的手急问道:

“这是怎么了?方才还高高兴兴的,难道是元容他欺负你了?你告诉姐姐!”

寻竹摇摇头,说道:“姐姐别急,当心身体。也并非他欺负我,只是我自己觉得委屈罢了。”

居云握住寻竹柔软的小手,说道:

“妹妹莫要委屈,昨日,浮筠雅苑之事我也略听说了一些,元容只是还未开窍。他是王后嫡子,虽也是好性情,但毕竟自小金尊玉贵地长大,何曾有哪个敢驳了他?更别说如你昨日那般戏弄于他。”

寻竹委屈地说:“姐姐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居云摇摇头道:“那也并不是,你堂堂丞相家的大小姐,为了元容做到如此地步,也是真心使然。姐姐明白。”

说着拍拍寻竹的手:“只是,这小儿女之事,讲究的还是两情相悦,你虽心悦于他,也要给他些时间,让他看到你的好才行呀~妹妹你说,对不对?”

寻竹低头沉思了片刻,看着居云说道:“居云姐姐,我明白了。”

自紫英芳苑出来,寻竹回到院中,坐在房中想着方才居云的话。

寻竹初见元容时,是在七岁上。那一日,父亲姚丞相进宫谒见王上,寻竹随母亲到朝云轩给王后问安,待问安毕,由赤若姑姑送出来,经过莲池之时,见一白衣少年在莲池石舫之上练剑。

寻竹永远都忘不了那日的情景,夕阳斜照在莲花盛开的粼粼波光中,潋滟一池耀眼的金黄,池边的少年沐着光晕,身姿飘逸,身法灵活,虽年少,眉目之间却透出与年龄不相仿的肃杀之气,薄唇紧闭,眼神坚定专注。姚夫人主仆一行人立在池边游廊上观看了很久,那少年依然目不斜视,专注习箭。

自那日起,那剑眉星目的翩翩少年身姿,便印刻在寻竹心中,随着年龄渐长,当初莲池旁的小姑娘早已出落成袅袅娉婷,对那少年的感情也由原来的倾慕变成了爱恋之情。

寻竹是真心爱慕元容,但今日居云姐姐的一番话着实点醒了自己,她思慕元容十年,元容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但元容甚至不知有她这个人的存在,她对于元容,只是个陌生人。

想至此,寻竹唤道:“小云,去将那莲子糕装上,我们去一趟元容哥哥那里。”

方进院中,元容就见寻竹等在自己门前。见元容回来,寻竹从小云手中接过食盒,迎了上去。

“元容哥哥,你回来啦。”

元容想起昨天寻竹的捉弄,戒备地说:“你怎么来了?”

寻竹抿嘴说道:“寻竹昨天捉弄了元容哥哥,今日是来赔不是的。”说着抬起手中食盒说:

“我做了点心,元容哥哥你忙了半日一定饿了吧?”

寻竹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盘同昨天一样的莲子糕。

元容微皱眉,道:“怎么,姚姑娘昨天玩儿得不尽兴?今天还想再试一次?”

寻竹慌忙摆手道:“不是这样的,元容哥哥,这次是正正经经做的,绝对没有再用薲草了。”

说着端起盘子,递到元容面前说:“你看!”

只见那盘中的莲子糕,如同昨日一样外皮晶莹,不同的是,这次的内馅并不似昨天那盘,是绿色的,而是隐隐透出暗红色。

小云忙从寻竹手中接过盘子,向元容说道:

“公子,这次的糕中放的是赤豆蓉,是我们小姐自己亲手捣的,赤豆滋补,我们小姐今早也送去居云夫人房中一份呢,这一份是特意留给公子你的。”

顿了顿,又说:“我们小姐千金玉体,从来没做过这种粗重的活计,可昨日晚间为了将这赤豆捶捣出口感极佳的细蓉,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呢,您看,我们小姐的手腕都肿了!”

听小云如此说,寻竹忙捂住手腕说:“小云,别说了。”

元容听闻,面色渐渐缓和,想了想,说道:

“既如此,我信你今日来是好意,只是可惜,母后赏赐的莲子何其珍贵,你却用它来捉弄人。”

寻竹听了这话,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调皮神色,说道:

“元容哥哥不必觉得可惜,我又怎么舍得糟蹋那仙品!昨日那份糕,是我用普通莲子做的,根本没用仙莲!”

听寻竹如此说,元容哭笑不得,忽然想起什么,将手指着小云手中那盘糕。

元容还没问出口,寻竹就赶忙说:

“你放心,今天这盘,可是货真价实的仙叶莲子糕呦!”

一言毕,院中四人都笑了起来,元容望着寻竹俏皮的笑脸,不禁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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