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了容止所赠的木剑,阿音不肯松手,一直拿着它比划许久,累的够呛。宫婢见她一直打瞌睡,便招呼早早歇息。
她和殊华还同睡在一块儿,晚上殊华翻来覆去的动静扰醒了她。
“五姐姐还不睡!”
“你睡你的,少管我!”
“五姐姐,你是不是真的要跟居公子成亲啊?”
殊华被问得不好意思,没有搭理。
“你们成婚以后,也会生小宝宝吗,像元修弟弟那样。”
“你今天又去看元修弟弟啦?”
“没去,萧娘娘不喜欢我,得等小叔在的时候去瞧才行呢。”
“你这小机灵鬼,还知道趁小叔在的时候才去,真是服了你。”
“殊华姐姐,你说是不是我们的爹娘以前,就像小叔和萧娘娘,先生了元修弟弟那样,然后等他长大,也会成亲,再生个小娃娃,一直一直这样?”
“是啊。”
“那……他也会跟我爹娘一样去世么?”
“这是自然。”
“那人岂不是都要生孩子,都要死的?为什么还要跟祖父说万岁呢?祖父……知道他也会死吗?”
殊华苦笑,“嘘,阿音,这话咱们心里知道,不能出去乱说。皇帝是咱们的祖父,但他也是天子,是神,所以见到他只能说万岁,希望他跟天那样不生不息,永恒不变。”
“那祖父之前,还有别的皇帝?”阿音听到殊华侧身过去,背对着她,可良久没有说话。“五姐姐,你是不是也不知道,祖父之前的皇帝是谁?曾祖父吗?”
殊华坐起来,叹了一口气,”阿音,你年纪还小,但我知你聪慧过人,也能分轻重,这话我对你讲也就罢了,千万让它烂在肚子里。“阿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祖父再之前的皇帝,是我阿爹。”
“啊?”阿音睁大眼睛,又突然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嘴巴。
“十五年前,还是大周朝的天下,国姓便是我名字的李姓。再往前许多年,天下纷争不断,华夏大地大小诸侯国有三十多个,周国国君李勖,是我祖父,他是个极有抱负的人,年纪轻轻登位,数年内便征服周围诸多邦国。
他的麾下有数名大将,被称为柱国将军,其中有外祖母的父亲,骆贝忽,他是回纥人,最年长,还有广陵王言茂林、护国公裴元庆、穆呆子的父亲穆象。
这穆象在攻打南唐时不幸中了飞箭而亡,临死前令部下转告家人,自己的儿子及其后代不得从戎,这也是为什么在崇尚军事的武朝,穆呆子和他的儿子们要么苦钻工事,要么研究书画,要么科考入仕。
骆贝忽将军无子,夫人和两个女儿均随他一起上战场,英姿飒爽、骁勇无敌。行军之时,外祖母认识了尚还年轻没有什么军功的外祖父,央求骆将军给他上阵杀敌的机会,外祖父雄才大略得以被赏识。
后来外祖母的胞姐嫁给广陵王,等外祖父也建功立业,外祖母便与他成婚。
一连数年征战,李勖终于拿下长安称帝。再过许多年,他的长子李可被册立太子,并迎娶武侯长女,也就是我的母亲。
李勖在位的最后几年,单于声色犬马,贪图享乐而荒废国事,周国版图不仅没有再扩大,反而越来越小,北边突厥,西边吐蕃,皆虎视眈眈。
我阿爹继位不久,北边、西边均发生战乱,周国的地理位置腹背受敌,是南方与西北的天然屏障,西北一乱,这南方也就跟着骚动了。
外祖父此时身为国丈,带两个儿子出兵平定突厥、吐蕃,一时风头无两,后又南下守住边境。可到这时大家才渐渐发现,外祖父已位极人臣、军权在握、名声煊赫,天下皆知柱国大将军元训,而不知国姓李。
外祖父功高盖主,过于耀眼,各种猜测他异心的种子在朝廷内外种下,李可便下旨紧急调外他回长安。
就在回朝之际,军中小人谄媚,备了天子礼服冕冠,在更衣时让下人替外祖父换上,黄袍加身,外祖父便反了。
长子元渊带着领清君侧的军令率兵先入关中,此时皇帝身边除了亲兵以外哪还有军队可用。
长安陷落,李可从丹凤门门楼跳下,元渊屠戮大兴宫,除了阿娘和尚在她腹中的孩儿,一个都没放过,对外只说皇族被贼人所害,李可临终之际禅位元将军……”
殊华一口气说了许多,才察觉阿音早已入睡,便替她揶了被子。
“好好睡吧,阿音,杀我爹的,便是你阿爹,我的亲舅舅,我阿娘实在是伤心过度,她不是真的想害你爹,希望这件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爹和我娘生在帝王家,万人敬仰羡慕,可这更像一道血腥的诅咒,让亲人反目,兄弟成仇。但愿往后我们都不会经历,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