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来来去去,不过一个“食”字而已。
俞初初回国时,恰逢赶上国民初恋周朝俊七周年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站。
她回舅舅家探亲,周妈妈过来串门,笑眯眯地塞了一张VIP门票给她。
“你去看他的演唱会,卡卡会很开心的。”
卡卡是周朝俊的小名,只有亲近的人才这么喊他。
俞初初捧着一碗豆腐花哧溜哧溜吃得欢,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那是,有我这个九天之上下凡尘的仙女去捧场,周卡卡三生有幸!”
舅舅一把葵扇拍她头上,哼哧道:“我说你这臭毛病得改一改了,整天跟个花孔雀似的,只一会儿不开屏就闷得慌!”
俞初初不满地反驳:“我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孔雀本雀好么!要不然周妈妈怎么天天惦记着,要我给她当儿媳妇呢?”说罢,又扑进了周妈妈怀里撒娇。
舅舅拆台,“但是卡卡没有跟你告白过,你俩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什么叫作亲舅舅,俞初初算是见识到了,怼是亲骂是爱,怼怼骂骂是舅舅关爱的特殊表达。
那碗豆腐花见了底,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打个了呵欠,“我先去倒一下时差,睡饱了再去给周卡卡捧场。”
——
再说周朝俊,俞初初回国他是知道的。因为工作室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初恋豆腐花。
这份礼物夹在一堆漂亮的花篮中间,显得格外惹眼。
经纪人石头哥咋咋呼呼地嚷起来,“这豆腐花该不会是恶作剧吧?”
某人却笑了,那眉眼温柔得……哎哟,简直可以掐出水来了。
语气也难掩愉悦,“给我留一碗,剩下的你们分了就行。”
见石头哥狐疑的眼神,周朝俊补充了一句:“放心,没毒。”
顿了一下,又道:“对了,今晚最后一首歌我要穿那套粉色的西装,你帮我回家拿一下呗!”
石头哥眯着眼睛盯着周朝俊好一会儿,摸着下巴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荡漾呀?是不是你家那小姑娘回来了?”
记得刚出道那会儿,唇红齿白的少年特招人喜欢,每次活动都有一群妈妈粉、姐姐粉要扑上来摸摸爪子和脸蛋,差点没把少年摸掉一层皮。
回到保姆车之后,少年洁癖症发作,拿了纸巾擦好几回,嘴里一直叨叨:“要是让她知道了,指定又要闹一场!”
石头哥好奇,少年口中的“她”究竟是何许人也?可周朝俊嘴巴紧得很,一个字儿不肯透露。
后来,他无意中瞥见了少年通视频,才有幸得知姑娘的“庐山真面目”。
粉雕玉琢,眉眼如画,笑得张扬又快乐,难怪少年春心摇漾了。
如今,石头哥一问,周朝俊也不反驳,嘴角微微扬了扬,算是默认。
别人送他漂亮的鲜花,唯独俞初初,送来不一样的烟火。
就像当初她出国前说的那样,“虽然玫瑰花不错,但豆腐花也好看,我送你的与寻常人不一样,这是能垫肚子的烟火浪漫。你吃了我的豆腐花,以后可就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玫瑰了。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分开几年你会很难过,不过像我这么漂亮又优秀的姑娘,值得等待。所以,你千万别见异思迁,不然我让周妈妈打断你的狗腿!”
姑娘太自恋,一席话,说得嚣张至极。少年却难得没有反驳,抿了抿唇,破天荒地应了一声“好”。
如今姑娘回来了,就像旧时初见面一样,带着豆腐花出现在他眼前,甜味撒满空气,仿佛时光里都加了糖。
时间倒回周朝俊十四岁的时候,那时,周妈妈工作调任的缘故,来到荷花中学教音乐,而他也转学来了荷花镇。
遇到俞初初那天,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夏日早晨。周朝俊百无聊赖地逛了一圈千荷街,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街口那家唤作“初恋豆腐花”的早餐店上面。
木质的牌匾挂在篱笆上,旁边爬满青翠的牵牛花藤,淡紫色的花儿开得绚烂。
他点了一碗招牌豆腐花,糖莲子点缀其间,铺的不是红糖水,而是均匀地浇了一层桂花糖浆。乍一眼看过去,白嫩的豆腐块上镶着几朵细小的桂花,仿佛一个诱人的工艺品。
舀起一块滑进嘴里,细滑鲜嫩,既有莲子的淡苦香味,又有桂花的清新香气,一口下肚,像是在胃里开了一朵花,凉丝丝又甜蜜蜜的。
小小的县城藏着大大的惊喜,原来美食都在寻常百姓的院子里。
可那一碗豆腐花还没有吃完,周朝俊就遇到了人生第一个滑铁卢。
他去上了一个厕所,回来便看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一个姑娘,专心致志地大快朵颐。脸上洋溢着因食欲得到满足的快乐表情,两根黑亮的麻花辫也时不时地晃动。
他立在跟前,再三确认是自己的豆腐花没错,这才用手敲了敲桌子,“你吃了我的豆腐花。”
听到陌生的声音,俞初初茫然抬头,眨巴了几下眼睛,发现眼前站了一个美少年。重度脸盲的她第一次看到如此清晰又漂亮的面容,震惊不已。
良久,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端错了碗吃错了饭,脸上顿时爆红!
刚才看到的背影明明是舅舅,为什么一眨眼就成了美少年?
周朝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可以把碗还给我了吗?”
俞初初看看他,又看看碗里的豆腐花,最后她做了一个脑子抽筋的举动,端起碗一呼噜把剩下的豆腐花全灌进了肚子里,然后双手掩面,像夹着尾巴的狐狸一般,逃了。
周朝俊蒙圈了几秒,回神之后,不可思议地朝她逃跑的方向望了望,迈开大长腿跟了过去。
俞初初专心致志地逃跑,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个跟屁虫,等她前脚踏进院门,周朝俊的后脚也跟着踏了进去。
一回头,那张像素一千万的高清无码漂亮脸再次放大在眼前,心脏剧烈跳动。
一是她终于可以认出别人的模样,心里的兴奋叫嚣扑腾;二是她刚做了糗事,还被人追上了门,觉得丢脸丢到了舅舅家,颜面无存!
听到响动,在厨房里忙活的舅舅跑了出来,揉了揉眼睛,发现外甥女给他带了个漂亮的男孩回来。
舅舅紧张兮兮地把俞初初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你又闯了什么祸?”
着实不能怪舅舅看扁她,因为脸盲,俞初初之前闹出过不少笑话。最严重的一次,她愣是在街上攥着一大叔衣袖不肯放,一口一个舅舅喊得欢,非要人家请她吃炸鸡!
而亲舅舅就在距离她十米之外的地方笑抽了肚子。
这会儿,俞初初露出牙花子讪笑,“我没闯祸,他是看我漂亮,尾随而来,想问我要号码。”
说罢,还朝旁边的美少年挤眉弄眼,想请他帮忙,不要拆穿她拙劣的借口。
可周朝俊没有配合,一时戏瘾发作,便朝舅舅伸出了那双洁白如玉的美手,言简意赅道:“还钱。”
一句话出口,不仅震惊了舅舅,也震惊了俞初初!
她百口莫辩,而他条理清晰地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总结陈词重复了一遍“还钱”二字。
舅舅以手扶额,连连叹气,“哎哟头好疼,你说你,脸盲就好了,又偏偏嘴馋,嘴馋也都罢了,还这么自恋认不清形势,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啊……”
俞初初自知理亏,拍了拍他的背哄道:“舅舅你别嚎,我以后少出门闯祸就是了。不过今天我没说谎,这美少年真是觊觎我的美色才跟我回家的,至于问你要钱,那是他拙劣的搭讪方式。”
舅舅一听,嚎得更厉害了,拿着锅铲就要揍下去。
周朝俊站在一旁,嘴角抽完眼角抽,想着自己大概遇到神经病了!
周朝俊第二次见俞初初,是开学的第一天。
他的母亲大人亲自拎着他去新班级报到,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俞初初的舅舅,正手握角尺立在讲台上给学生训话。
俩人对视三秒,面面相觑。
俞初初坐在第一排,从周朝俊进来开始,她的目光就黏在他身上没有离开过。
周朝俊显然也看到她了,眉头不露痕迹地皱了皱,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与她坐一起。
可事与愿违,舅舅偏偏把他分给俞初初做了同桌。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俞初初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女生,见到了漂亮妖精周朝俊就犯了花痴病,开口闭口都是“那个转学生长得真好看”!
俞初初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长睫毛小梨涡,桃花眼高鼻子,瘦削下巴白嫩皮肤,这是她唯一认得清的一张脸,确是好看得不像话。
前十几年,她的脑子里都是一些模糊的人影,似是泛黄褪色的胶片人像,多么寂寞无趣。
然而就在她以为这辈子都丧失了人脸识别功能时,上天突然把貌美如花的周朝俊送到了跟前,抹去初见的尴尬不算,这简直就是偶像剧男女主角的打开方式呀!
俞初初想,在千万人之中,她眼里只看得见他,这大概是她喜欢他的最初缘由吧。
但周朝俊一开始对俞初初的脸盲症持怀疑态度,怎么会那么巧,别人都认不得,偏偏看得清他的脸?
可后来,他亲眼目睹过俞初初在街上把一中年妇女当成了他妈打招呼,看见过她对着教导主任笑眯眯地叫成了校长好,甚至拉着街口修手机的小哥喊舅舅。
虽然很邪乎,可他不得不相信,俞初初是真的脸盲,而他是她的唯一例外。
周妈妈知道俞初初的这种奇怪病症之后,怜惜她小小年纪没了妈妈,跟着个五大三粗的舅舅蹦跶,委实叫人心疼。
于是,她吩咐自家儿子要多多照顾俞初初,尤其是她外出上街,他最好仔细看着,别让她看岔眼,又拉着他人认作亲友。
“凭什么要我去照顾她?”周朝俊挣扎反抗。
“因为你妈喜欢她,所以你要是看丢了人,就不要回家了。”
“……”挣扎失败,死翘翘了。
母命不可违,就这样,周朝俊被亲妈送上了俞初初的贼船。
而他这一照顾,就差不多照顾她到了高中毕业。
一开始的周朝俊不情不愿,后来慢慢接受现实,安分守己地待在俞初初身边,生怕一不留神,这位眼拙的姑娘又闯了祸。
俞初初对于周朝俊这种近乎贴身式的照顾甚为满意,并把它归结为他沉迷于她的美色无法自拔,所以采取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种策略来接近她、窃取她的芳心。
周朝俊给她一个一言难尽的嫌弃眼神,“我真佩服你,俞初初幻想大师!”
她咕噜咕噜吃着豆腐花,口齿不清地回答:“像我这种漂亮又优秀的姑娘,你抵挡不住我的魅力是很正常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伸手在她脸上量了量,说:“脸皮起码三寸厚,自恋是种病,得治。”
她突然凑过去,眼睛眯成了月牙弯,“周卡卡,你知道什么叫‘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吗?”
她说话的热气呼在他耳边,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烫,周朝俊惊得一下子站起来,躲开三步远,深呼一口气,决定放弃与她沟通。
“你脸红了耶!”俞初初却笑得越发张扬。
周朝俊哑口无言。
有些事情天注定,所以不用着急。比如,她大概会在他耳边唠叨很多年,比如,他是她脑海里唯一的高清无码影像。
所以也不是不喜欢。
——
但高考结束之后,俞初初的亲爹找来了荷花镇,非要带她到爱尔兰放羊。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俞初初几乎没见过她爹,后来俞妈妈因病去世,她就来了荷花镇跟着舅舅生活。
这突然之间多了一个爹,她一时之间有点难以适应。
然而就在周朝俊纠结要不要劝她出国的时候,俞初初一声不吭地干了一件大事。
隔壁学校的一个太妹看上了貌美如花的周朝俊,之前堵过他好几回,想要霸王硬上弓,把他抢去当压寨男友。
俞初初曾与她吵过几回架,才消停了一阵子。
可妹子贼心不改,如今染回黑发,穿上校服,装作纯良模样,在巷子口玩起了深情等待的把戏。
这天,俞初初全副武装出了门,仔细瞧了那妹子好几遍,确定没有认错人之后,闷声不响就开打了。
周朝俊赶来的时候,只见场面一度混乱,俩人都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脸上不可避免划了些指甲痕迹,衣服扣子也扯掉了两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