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小霁拖着一身的病体在被子里踡成一团,整个人烧得厉害。
每次她受伤,太医总是来得飞快,这次也不例外。
太医给她服了药,左右看了看,飞快地将一个东西塞到她的枕下:“一次一片,一天服一次。”说完之后,太医就飞快地走了。
每次太医来,她总是受着伤,时到今日她还不知道这位太医姓什么叫什么。
狐小霁咧了咧唇角,无力地笑了一笑:“谢谢。”
太医轻轻叹了口气,脚步匆匆。
诗晴从她枕下将东西摸了出来,怔了一会道:“是根十年的人参。”
狐小霁勾唇笑了笑,将头埋到枕头里:“好困。”
诗晴看了她一眼,终是道:“我去帮你煎了。”不知为什么,许是因为在一起呆的时间久了,现在她再看狐小霁那张疤痕密布的脸时,竟然不觉得害怕了。
甚至有时,她也会可怜狐小霁。
狐小霁做错了什么?就因为长得丑,就被人这样对待?
可她一个奴婢,能做什么?又能替哪个报不平?
自己的命,也攥在别人手掌心里呢。
诗晴低下头,看着烧得极旺的炉火,一时间表情怔忡。
狐小霁高热不退,宫里很多人都不乐意在这个时候寻她麻烦,也让狐小霁这里难得地清净了几天。
冬天到了,新年临近,宫里也渐渐地开始热闹起来。
自从程皇后在承平元年得女之后,暂时无所出。宫里宫外劝李维瞿纳妃的消息就一直没消停过,闹得帝后也都不安稳。
于是今年,李维瞿决定趁着新年,给程皇后过一个盛大的生辰。
“阿昭的生辰我记得大年三十,四年才过一次,正好今年有三十,就大办一次。”李维瞿唇角含笑地看着程皇后逗小公主。
程皇后一怔:“我的生辰不是这……”而后猛地转头看向李维瞿,慌乱地转移话题,“陛下,不用替我过生辰。”
李维瞿走上前,捏了捏小公主的手指,看着小公主咯吱直笑,也跟着一笑:“你是皇后,又是你入宫之后第一个生辰,我得好好地替你操办一下。”
说到这里,李维瞿敛下眉眼,“那些让我纳妃的人,这些日子越喊越厉害。简直是烦透了!”
程皇后咬了咬唇:“陛下,要不然就去妹妹们那里坐一下?咱们成亲快三年了,仅有一女,子嗣确实太过单薄了。”
李维瞿挑眉看向她,神色略有不满:“在胡说些什么?我再勤奋些,总是会有儿子的。”
“陛下,宫里那么多的妹妹,总不能独我一个吧?”程皇后口里虽是这么说,可是心里却甜蜜无比。
哪个帝王能像李维瞿这般深情呢?后宫佳丽三千,独宠她一人。
可不知为何,心头却有一丝怅然浮上心头。
李维瞿这般的好,如果换了个人做程皇后,也应该会一样的对另一个程皇后吧?
程皇后咬了咬唇,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她就是程昭,她就是唯一的程皇后!李维瞿对她好,是因为她与李维瞿自幼就有婚约。是因为李维瞿爱的,就是她,而不是别人。
李维瞿揽过她,低笑:“我的心里,只有阿昭一个人。”
程皇后听到这话,身子颤了一下,幸福地倚地李维瞿怀里。
雪花一片一片自空中飘落,狐小霁闭着眼,将手伸出檐廊下。
凉凉的,湿湿的,落在掌心便化成水……
就在不远处,她看不到的墙头,有一团白色的影子正打着哈欠。
那团白色的影子也不知在墙头呆了多久,雪花一片片地坠于它的身上,被它的体温融化,化成雪水,滴滴哒哒地落于地面。
细链子抖动的声音瑟瑟传来,那团白影抖了抖耳朵,转身跳下墙。
“真是不听话,又偷跑出来了。”李维瞿弯下腰去抱渺渺,一身青色袍子上面满是雪花,经风一吹打着旋地飘飞。
抬起头,看了看高高的院墙一眼,李维瞿眸中似有不解似有疑惑。
“我这是怎么了?”
狐小霁似乎听到了什么,没有焦距的目光朝着墙头方向望去。
“姑娘在瞧什么?”诗晴从屋里走了出来。
“在瞧这雪花。”狐小霁勾了勾唇,“直教人断肠。”
诗晴沉默了一下:“姑娘没得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她抬起头,“瑞丰兆丰年哇。”
狐小霁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承平二年辞旧的钟声敲响,即清脆而又悠远。
“这是大梁寺的钟声。”诗晴的声音也极为悠远,“我家就住在大梁寺附近。”
狐小霁静静地听着钟声敲远,眼神有些迷醉。
这样平静而又平凡的日子,真好!狐小霁竟然觉得生活有些奢侈起来。
狐小霁朝着诗晴的方向拱手:“新年快乐。”她递出一个荷包给诗晴,“一点新年礼物。”
诗晴打开荷包,眼角些湿湿地:“统共就这么一株十年人参,你还留了几片给我?”
“我一条贱命,打也打不死,白白浪费这么好的人参了。好东西,是可以吊命的好东西哇。”狐小霁示意她收起来。
诗晴转眸看她,泪水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姑娘……”
狐小霁摇头:“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会落泪。而我,最怕落泪。”她仰起头,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我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过去的回忆。一睁开眼,遇到的便是陛下。是他救了我,是渺渺救了我。”
“我这条命,本就是他们的,任他们拿去,又如何?”说到后面时,狐小霁的声音越来越低。
诗晴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也学着狐小霁的样子仰起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如果死了,就真的什么转机都没有了。”
翊坤宫中,伏在李维瞿身旁的白狐动了动耳朵,朝着一个方向深深地望去。
李维瞿转眸低垂,晃动了一下手里的细链子,将白狐扯了过来。伸出手,轻轻地抚着白狐光滑如缎的皮毛。
旁边,程皇后抿唇低笑:“陛下,小公主就快周岁了。不如以后就让这白狐陪着小公主玩耍如何?陛下每天要处理政务,怕是没有什么工夫喂它呢。”
李维瞿第一次拒绝了程皇后的要求,面色冰冷:“它是父亲猎来,先送于娘亲,娘亲再转送于我。对于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提了。”
程皇后没有想到自己的要求竟然被拒绝了,心中慌乱,赧然道:“妾不过是随口一说,陛下倒是当了真。”
李维瞿见她难堪,心中有些不忍:“回头我到库房里瞅瞅,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又想了一想,“等回头,我给温桓去封信,让他帮你猎一只如何?”
程皇后忙笑:“白狐可遇而不可求,陛下不必为我费心了。”
几个嫔妃看到帝后如此深情,脸上虽是笑着,却是一个个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