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涛吃过东西,稍眯了一会,被信息吵醒了,是高莎莎的信息,好几条连着来。平时,他或开会或谈生意或应酬,怕不方便,交待高莎莎白天尽量别打电话,用信息联系。开始,高莎莎嫌麻烦,后来反习惯了,有时,她闲下来就打信息,保存着,设定信息发送的时间,时间到了,自动发给王金涛,也就是说,有时她和朋友整个下午在逛街做美容,却仍不耽误给王金涛追几条甜腻的信息。
“车开了吗?什么时候到呀?一会回去给你带宵夜。”
“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今晚能到吗?我今天烫了新发型,等你来看。”
“还没到?车不会还没开吧?快点回吧,想你了……”
看到最后一条最后几个字,王金涛笑了笑,尽管高莎莎说这种话像喝水一样随口就出,他听着还是舒服,尽量不让自己深想。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可能是车停太久了,一个人闷呆太久,他一下子想到高莎莎背后的潜台词,他甚至朝手机撇撇嘴,喃喃说:“想哪是我,明明是那件事。”
这次出门之前,高莎莎还提起那件事,意思要王金涛将那件事情办好再回老家,她的理由完全是为王金涛着想:“金涛,你这次肯定是挤时间回的,回城肯定又积一堆事,到时还要管我的事,哪顾得过来,趁这两天先把这事情办好,你子不用总让这事烦着。”
王金涛说:“这是买房子,又不是买件衣服买条项链,得好好看一看,弄套好的给你。”高莎莎早对现住的小公寓不满意了,拐弯抹角地表示想要一套象样点的房子,说是进城最初的愿望,她说小公寓地点不够好,王金涛来找她不方便,在王金涛面前说某个朋友得了套别墅……前段时间,王金涛终于开了口,承诺给她换一套地段好,小区高档,面积大的房子,并打算将小公寓卖掉。高莎莎说她老家有个亲戚,儿子出来打工,一时没地方住,小公寓先借给他和朋友住,也算她一点心意。王金涛只能点头,想,真是好大的心意。
高莎莎表示房子她早看好了,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提到其中哪一幢哪一楼,果然是高档小区,绝佳的楼层。王金涛说:“你还挺懂的嘛。”高莎莎扑坐在王金涛大腿上:“我有空嘛,没事就和朋友逛逛,先把房子看好了,你整日忙得要死,哪敢拉你去逛房子,你只要去过过目,这事就成了。”
王金涛不松口,说:“我要拿这个给你当生日礼物的,你的生日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再送才有意思。”
“生日那天住进去才有意思哪。”高莎莎娇声说,但脸色有点不对了。
“放心,房子钥匙早晚交在你手上。”王金涛说。
高莎莎笑得很灿烂,拿脸蹭王金涛的脖颈,说:“什么放不放心的,你说话还能不算数?”
王金涛刚想将手机收起,高莎莎又追来一条信息:“今天又去那个小区看了一下,真美,想着到时和你住在那里,高兴死了,你不想我?”
追得真紧。王金涛想,但他还是挺高兴,好像真的被人迫切地想念着。其实,给高莎莎买那样一套房子不算难事,何况他这次的投资计划若能成功,以后的路将长阔得多,一套房子算什么。
这样的大投资,如果做得好,就是长远的产业,可以传家了。王金涛想到儿子,儿子大学毕业,若肯来接手,时间刚刚好,到时儿子将有极高的起点,他会比自己做出更大的天地,他自己老年时将慢慢退居幕后,看儿子打拼,偶尔做做他的参谋。这是王金涛最理想的状态,但只是理想。
儿子极聪明,很早懂事,独立性也好,他从未操心过,似乎妻子刘妍慧也不用费心,听说成绩极好,还参加学校很多什么活动,一直是佼佼者。但儿子在他面前很任性,只听他妈妈刘妍慧的话,跟刘妍慧很亲,对王金涛则很冷漠。
一次,王金涛在父母那里听说儿子一个什么小发明得了奖,市级的,挺了不得的,领奖的照片都上了市报纸,刘妍慧还对记者说了几句话,也上了报纸,这些竟然完全不知道,他一时陷入失落,回家向刘妍慧问起,刘妍慧指了指,他才发现客厅博古架上一个金色的奖杯,他惭愧起来,不知是自己回家次数太少,还是每次回来都太匆匆。
王金涛走进儿子房间,那间房里堆满了书和各种玩意,王金涛有点陌生。儿子从书桌边立起身,喊了他,然后不出声地看住他,似乎让他有话快说。王金涛尴尬了,吱唔着提起儿子获奖的事,接着灵光一现,高兴地告诉儿子,说要为他弄一间实验室,给儿子专门做研究。他以为儿子会眉开眼笑,像小时候得到他从衣袋里掏出的棒棒糖一样,但儿子只是淡淡地说:“我以后会有自己的实验室的。”儿子的眉宇棱角分明,充满傲气,他看到刘妍慧的影子。
走出儿子房间,王金涛又失落又欣慰,儿子和自己当年有点像,但又比自己强得多。这些年,王金涛挣的钱不算少,足以让老家人当成人物了,他自己也认为有了那么点资格了。但走出儿子房间那一瞬,他的信心突然动摇了,他真是人物了吗?这种自我怀疑的感觉很不好,当时,他立即甩开了。
现在,他再次疑惑了,肯定是车停得太久,王金涛烦躁地喊起来,对空质问车为什么还不开,没人回应他。
王金涛掏出手机,想打一个电话,但一时不知打给谁,不知跟妻子说什么,不知怎么跟儿子说话,不想跟高莎莎说,暂时没有生意或娱乐计划跟那些老板朋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