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凉亭处,四位老者与院长围坐在一起,持酒对弈。
其中一老人持子,淡淡道:“西北阁楼,顶上有四个家伙儿望这儿看着呢!感觉扎手。”
院长点头落子,毫不掩饰的转头望去,就见江妄缘站在不远处楼阁的屋檐上,默默看着自己,摇头苦笑道:“好多年不动手,眼力生疏了,就看到一个。不过对方敢这么直接出现显露身份,恐怕不把我们几个老家伙放在眼里!今日咱们几个恐怕凶多吉少啊!”
另一位老者笑道:“死前能大闹一场!也算不枉此生了!”
“那好!”院长点头,见书院文院的弟子大部分上船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谈笑道:“你我兄弟并肩作战!看何人敢挡。”
五个老人相互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不远处,余不贪快步走来,也早早注意到不远处的江妄缘,来到院长五人面前,弯腰行李后,神情凝重道:“院长,周围布防的人都安排的差不多了,请各位前辈一起上船吧。”
院长笑道:“改主意了?周围这么多眼睛看着呢!我可拉不下脸去和你们这些小辈坐一块儿。”
余不贪微笑道:“我特意为各位前辈留了艘船,不会有事的。”
“还是你这小辈会做事!”听到余不贪的话,其中一位老者欣赏的看过去,但还是摇头拒绝,指着不远处的江妄缘,遗憾道:“可惜远处那个家伙不算简单,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让我们几个老家伙离开啊!”
余不贪抬头眯眼,向远处屋檐上的江妄缘看去,面不改色,心中却波涛汹涌,喃喃道:“那位难道是玉面书生江妄缘?玉国王爷,天下侠士榜第一!他怎么在这儿?”
院长皱眉,翻出怀里的一册小本对照,疑惑道:“这么说,我似乎也略有耳闻,他是不是那个当初杀兄弑父,带着哥哥妃子私奔的多情王爷?”
“哟,你认识?”周围一位老者含笑看向余不贪和院长,好奇的指着江妄缘,询问道:“那家伙儿做这有违人伦的事!让人不耻!虽然看上去他二三十岁,可这身气,比我们这些老家伙丰厚!”
院长插嘴道:“老匹夫,咱们都这个年纪的人了,现在怕了?”
老者摇头笑骂道:“得了吧!你当这个院长还不是我们让你的?就算你这老小子怕了!我们也不怕!”
不远处港口,书院文院弟子全部上船了,船只离岸。岸边只剩下武院布防的弟子和余不贪的十二位手下守卫海国四皇子等在那里。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原本拥挤的港口空荡许多,只有一艘小船孤零零的停在那里。
“改主意了?不走了?”
院长见船只远去,余不贪却带着四皇子留在这里,好奇问:“哪里想不通了?打算跟着我们这群老骨头儿?在这送死啊?”
四皇子刚刚遭受爆炸袭击,异常狼狈,如今闻言,却还是微微一笑,风度依然,发话道:“院长怎能妄自菲薄,您是我海国第一高手,若在您身边都不安全,哪里又能算安全呢?”
老院长抚了抚胡子,眯眼看向余不贪。
余不贪在一旁,面露尴尬,摇了摇手,解释道:“港口船不够了,就剩那艘小船,不够坐。况且有四皇子在我身边,我怎么能怕呀!”
院长若有所思:“都传言海国皇族间,不允许同族相残,不过如今这把刀是对我书院,你确定别人还守海国的规矩?”
余不贪点头道:“这天下本就是大争之势,没了院长庇护。图志书院或者海国,都不过是别人砧板上的肉,若不赌一把,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对弈老者挥袖打乱棋盘,手持杯酒酌饮,看着院长与周围的老伙计,笑道:“老东西,看来还是你手下这小辈看得开啊!”
院长微笑,正要说话,就见不远处江妄缘飞身从屋顶跳下,缓步向凉亭走来,连忙主动起身,上前迎接,神情客气道:“玉面书生江妄缘,江兄大驾光临寒院,在下不胜惶恐。”
江妄缘身后手下见老院长主动上前,如临大敌,有几人甚至不小心溢出杀气,显露身影。
老院长感受到四面八方袭来的杀意,微微皱眉,不露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余不贪等人在凉亭内,也感受到周围气息,如临大敌,都警惕的看着四周方向,以四皇子为中心,严阵以待。
院长身后的四个老者,虽然表面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可背地里都暗自运气,手藏棋子,等待对方趁其不备,痛下杀手。
江妄缘鞠躬行礼,却不理睬院长和其余几人,只是看着港口离去的船只,平静道:“各位前辈应该让文院的弟子们都上船了吧!”
“什么意思?”余不贪闻言,还在疑惑。
“快停船!”
院长瞬间看出事情不对,脸色大变,转身高喊船只回港。
可惜为时已晚,船舱爆炸,火光乍现,几十艘船全部葬身火海,船上弟子无一幸免。
港口众人不敢置信,院长和四位老者看着熊熊燃起的大火,多年心血付之一炬,眼中饱含热泪,心底情绪怒不可遏。
江妄缘满意微笑,转头看着院长和其余四位老者,平静道:“刚刚在下多有失礼,见过五位前辈。”
四位老者中一人,瞬间怒不可遏,身体前冲,抓住江妄缘衣领吼道:“你这混蛋!杀我弟子!居然还敢来开我等玩笑?还我书院弟子命来!”话还没说完,抬手一掌正对着江妄缘面门打去。
江妄缘面不改色,随手挡下老者面门一拳,另一只手轻飘飘的拂过腰间,向后微旋半圈,以迅雷之势快速打出。
老者闪避不及,身体微侧,巧劲接下这击,卸下大半力道,可还是倒退了十几步,嘴流血丝,迫不得已松开手。
院长等人慌忙扶住,仔细查看老者身体情况,发现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可无人再敢上前,与江妄缘对峙。
余不贪看在眼里,脸色难看,背手悄悄打着暗号,让手下送四皇子离开。
江妄缘看也没看,却早有预料一般,笑道:“余兄弟放心,我等契约有言,不会对四皇子出手。”
余不贪见事情败露,神情也不尴尬,弯腰堆笑道:“自然,自然,江大侠为人做事,自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啊!”
“余兄过誉了,那就请余兄弟和四皇子先离开此地,”江妄缘点头看向院长五人和港口内守卫的武院弟子,微笑道:“我与现场书院的诸位前辈和后辈们!有许多事情处理!”
书院文院的弟子无一生还,五位老者心灰意冷,武院弟子更是心生畏惧。
院长转头,微笑看着余不贪,安慰道:“小余,你先走吧!我们的确和江小友,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说完,院长转头看向江妄缘,眼神虽黯淡无光,却有杀意内敛。语气也不再客气,平静道:“江小友今日既然如此自信,想必早就准备好了天罗地网等我们进去!但在此之前,不知可否让我等死个明白?”
江妄缘摇头,表示疑惑,眼睛却一直默默看着余不贪,等候他们离开。
院长自然看出意思,眼神示意余不贪带人速速离去,唯恐江妄缘改变主意。
余不贪会意,眼珠子一转,识趣的带着手下互送四皇子离开。
四皇子之前广场爆炸时被波及,惊魂未定,好不容易恢复些精神。如今又被港口船只爆炸波及,已经神志不清,只能下意识跟着众人一起离开。
江妄缘目送余不贪离去,回头看着院长和四位老者,儒雅道:“今日之事,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院长想必知道这个道理。有人花钱买图志书院的根基,我等不得不做。”
院长叹息道:“各国争权,我图志书院向来中立。不成想,最终还是逃不脱权力斗争。”
江妄缘笑道:“图志书院手下弟子大半在各国担任要职,院长先生虽身处书院之中,可一言一行都能影响天下大势,哪谈什么中立?”
院长摇头道:“若非我等中立,天下早就是我图志书院的一言堂,哪里会有今日的境地?”
江妄缘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图志书院桃李天下,各国文武官员,大半出于此。但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图志书院文院武院天下驰名!更是儒侠皆占!虽无此心,但又其能,这天下又怎能容得下你们呢?”
这一席话,如平地惊雷,院长五人呆愣片刻,恍然大悟,哈哈大笑三声,寒心道:“我图志书院这么多年如履薄冰,只为在天下能有一席之地,不落人口实!如今这点遮羞布却被江小友一语道破!还真是白费心思啊!哈哈哈哈哈!”
周围四位老者也陷入沉思,开始思考图志书院过往种种,今日灾祸是否早已注定。
江妄缘点头,见院长等人斗志全无,自己目的达到,先抬手叫走潜藏的手下离开,又挥手叫来一旁亲信上前送酒。
亲信端着酒盘走来,上面摆着一壶老酒和六盏莲花小杯,分发给院长五人。
江妄缘亲自斟酒,给自己与院长五人都倒满,敬道:“在场诸位都是江湖上的老前辈,今日虽然各为其主,但我作为小辈,仍要敬各位一杯。”
院长接过酒,默默看着,抬头问道:“下毒了?”
江妄缘默默点头,坦然道:“此为月下莲生,无色无味,不过三次呼吸,便可侵入心脉,毫无痛苦。”
“哦?”院长惊异看着酒液,似笑非笑道:“在下实在不知,是该说江小友心狠,还是心善呢?”
江妄缘苦笑道:“院长何必挖苦我呢?今日结局注定,这样对你我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院长若有所思,端酒转头和身旁四位老友眼神交流,心心相印,一同扔掉手中酒杯,摇头异口同声笑道:“不必!”
“那好,”江妄缘放下酒杯,右手微抬,身后走出大帮人马,冷淡道:“我本不想如此,但看来天意如此!今日就由我等送前辈上路!”
院长五人抬手摔杯,慷慨激昂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等既不是天子,亦不算是君王,但为了些江湖上的虚名!和死后的名声!今日偏要和你们斗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