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白萧何和江妄缘盘膝坐在无边港城墙上,举杯酌酒,远远看着图志书院的火光。
白萧何低头望着杯中酒,回忆过往,惆怅着,喃喃自语道:“记得上一次这么喝酒,还是几年前,夜不收刚成立时。那个时候,前路漫漫,月生兄还在我身边,江叔也还没有加入我们。”
江妄缘微笑道:“大人如今所做的是改变天下的大事!如果刘大人如今看到您所做的一切,就算恢复记忆,想必也不会怪您。”
白萧何摇头苦笑道:“江前辈说反了,正是他如今没了记忆,才会怪我。”
江妄缘面露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就见城内无边港方向有一人快马加鞭,转眼向城外奔去。
江妄缘止住话语,面不改色,随手从身边捡起一颗石子,抬手轻轻一丢。
就听噗的一声,石子瞬间破空追去,激起一阵气浪,抖乱了白萧何的衣衫。
骑马之人速度极快,转眼已经跑到城外一里处,身体猛地一僵,歪斜着向一侧倒去。
外城诡异的空无一人,两侧房屋跑出两个鬼面人将骑马人的尸体搬进屋里。
白萧何微笑看着,劝道:“江前辈,你叫我萧何就好,不用称我为大人的。”
江妄缘固执摇头,一边替白萧何整理衣衫,一边道:“是白大人教会我道理,若没有您,我想必还是那个窝在桃花寨的井底之蛙,自然得称您为大人!”
“好吧,江前辈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白萧何无奈苦笑,仰头把酒望天,平静道:“其实这些道理也都是月生兄教我的,若没有他,我也只是一个在混沌巷里教书,了却残生的酸腐书生罢了。”
江妄缘抬手敬酒,笑道:“那这杯敬刘大人?”
白萧何点头回敬,笑道:“敬月生兄。”
二人把酒相谈正欢,却见罗阳间步履蹒跚,远远走来,脸色有些苍白,眉头微皱,神情难看。
白萧何闻声,抬眼望去,见来人是罗阳间,微笑道:“罗前辈,出什么事了?脸色那么难看?”
罗阳间原地坐下,一把夺过江妄缘手里酒壶,对嘴豪饮,抹嘴冷冷道:“万异星盟那批上岛的人,明显不够份量,那几个之前交涉的小头目,如今也有半天没消息传回来了,那几个留着的老家伙也都不说话,估计全折在里头了!”
白萧何看着罗阳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无奈摇头,笑着抬手纠正道:“罗前辈,万异星盟之前那批人。不是估计全折了,很明显是已经全折了。”
“那怎么办?”罗阳间静静看着白萧何,却见他面色毫不波澜,猜到他早有预料,平静道:“你早就放弃万异星盟那批人了?”
白萧何摇头解释道:“万异星盟的人上岛前,我留了点东西,就算打不过,也能拖上好一会儿了。”
“是火药吧,”罗阳间看着白萧何平静道:“我之前清点库存,发现神机堂少了七十几桶火药,如今怕是都绑在那些人身上了吧。”
“是也不是,”白萧何摇头转身看向一旁的江妄缘,平静道:“江前辈,如今时机成熟,也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江妄缘点头放下酒,向白萧何行了一礼,又看向罗阳间,抱拳郑重道:“罗兄,白大人的安危便交给你了。”说完,他走向城墙边缘,身后暗影突然走出大批鬼面人,跟随他飞身跳下城楼,消失在夜色中。
罗阳间看着远处大火,神色黯然,默默道:“又是借刀杀人?这次又是借谁刀杀哪家的人?若等到我和江兄无用时,你也会像放弃月生一样,放弃我们吧。”
白萧何沉默不语,点头对天敬酒道:“为了大义。”
罗阳间不屑一笑,冷冷道:“为了大义?”
白萧何看着罗阳间,眼中黯淡无光,起身不言,默默走下城墙。
罗阳间也起身,跟在白萧何身后,平静问:“去哪?”
“去见客人,”白萧何走着,整理衣衫,头也不回冷冷道:“夜不收在明面上还是一个杀手组织,生意上该做的功夫,还是得做的。”
罗阳间似懂非懂的点头,不再说话。二人悄无声息,向图志书院方向走去。
………
图志书院内,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导致广场上的弟子,死伤过半。如今为了救人,剩余的幸存者也都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而余不贪作为在场唯一有书院和朝廷两重背景的人,连忙吼着嗓子去指挥状况。
“你们几个去确认伤亡人数和剩余物资!”
“武院的去帮忙维持秩序!不要拥挤!”
“其余能动的!赶快扑灭大火,整理书籍!把着火区域清空!”
旁边楼阁的女眷们被爆炸吓得惊叫,四处逃窜。而来图志书院观摩诗会的宾客们,见此惨况,也都不肯多留,唯恐徒生事端。纷纷命令家丁护卫,互送离开,周围隐藏的杀手们也默契的不多过阻拦,任由他们走出大门。
“这边还有四个伤员!郎中呢?一个个闲的!快叫郎中啊!”
“徒弟!徒弟啊!你在哪里啊!你要是死了!师傅可怎么办啊!”
“这里几个人没救了,先抬下去吧!还有别的伤员,别占了地方。”
“这楼里还有人!需要水救火!快来人!给这里再送些水!”
图志书院内,为了救火,所有书院弟子忙作一团,院长尽管满身伤痕,仍站在中央,主持大局,稳住人心。
之前的爆炸,刚好发生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下方。除了院长及时反应过来躲开,高台上其余宾客都葬身火海。可爆炸威力之强,让院长也身受重伤。
余不贪那时恰巧带着四皇子去认识来往的朋友,躲过一劫。
“怎么样了?”院长派余不贪去指挥现场,顺便调查爆炸原因,如今见他回来,连忙问:“书院内如今伤亡统计如何?查清楚爆炸愿意没有?”
余不贪摇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偷看,压低声音道:“恐怕伤亡已然过半。我刚刚调查高台上的尸体身份,没发现万异星盟那三人的尸体。而且我排查了一遍宾客名单,发现海国太子一派的人都没来。如今此事涉及的派系太多,我不好过多评判,不知院长您怎么看?”
院长眉头一皱,反问道:“血海阁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余不贪叹气道:“岛上船夫找过我一次,跟我说血海阁上有外敌入侵,想向我求援。我本想过去,如今看来,恐怕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船家刚刚说小师弟跟他一起回来的,可我找遍了广场的角落,也没有找到他的行踪。”
院长叹息道:“事到如今,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先派几个机灵点的手下送信,对外求援。再将剩余武院弟子整备起来,布置妥当迎接外敌。”
余不贪面露愁容,摇头道:“我们人手不够了,爆炸发生后,我就立刻派人骑马出去送信了,可到现在足足有半个时辰了!一个消息都没传回来,就连外城布置的暗桩也全没了踪影,想必凶多吉少,对方是有备而来!”
院长点头,看着四周不断忙碌整理书籍的文院弟子弟子,眼神坚定,淡淡道:“那就先让文院的弟子们回岛,调遣全部船只,不惜一切代价,送文院所有弟子上岛。”
余不贪微皱眉头,转头看着图志书院各个楼阁的房檐上,各势力窥探的人手,担忧道:“院长,这么多眼睛看着,怕是跑不掉。”
“不必担心,”院长与余不贪双目对视,眼神似有不舍,语气郑重道:“如今你师傅不在,你这个做大师兄的,得担好责任。如今我也老了走不动了,日后书院全靠你了。”
余不贪听出院长言外之意,却并不惊讶,平静道:“您留守在此,除了武院弟子,还需要多少人手?”
“不需要你小子的人手,”院长看着余不贪,笑道:“就连武院的那些猴崽子们也不用!你培养点亲信也不容易,不必留下陪我。我们这些老家伙,好久没聚一聚了,今日这个机会,应该都会留下来的。”
说着,老院子抬手指向不远处四个行将就木的老者,那四个老者似有感应,也看了过来,微微抬起颤抖的手,算是跟余不贪打了个招呼。
余不贪在图志书院多年,书院中人都混了个眼熟,却从没见过这四位老者,下意识去查探他们实力虚实,明明五个人,却只感到院长身上一人的气。心生疑惑,想不出因果,余不贪只能暂时放下思虑,转身离开,和身后几个手下商量撤退事宜。
院长微笑看着余不贪指挥大局,一言不发。那四个行将就木的老者踉跄着步伐走到他身边,其中一人,有上气没下气道:“你这老小子,怎么不走了啊?毕竟才九十多岁,跟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比,还年轻哩。”
院长摇头道:“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不再是曾经那个让我呼风唤雨的年代了。前辈和我这等年纪的人了!注定得为他们这些后生铺路啊!”
其中一位老者点头,赞同院长的说法,转身有些惆怅道:“我们几个难得出来,不陪我们走走?”
院长笑着点头,道:“走走!”
五个加在一起接近六百岁的老头,互相馋扶着,向港口走去。就如同散步般,谈笑风生。
余不贪为官多年,也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以最快的速度,在极短时间内,筹集大量船只,第一时间组织书院文院的弟子,分批到港口上船。
武院弟子守在港口内部,手握简易的棍棒,满身狼狈不堪,眼神坚毅如铁。
港口周围满是不明身份者,躲在暗处,虎视眈眈。可院长五人坐在港口外不远的凉亭处,仍是谈笑风生,对弈扑杀。但身边隐隐溢散的气势,就震慑周围杀手,无一人敢显露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