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这座北方海滨城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气温骤降,市场及天气双冷,给营销工作又增加了难度。
返回项目,已是一片素白。售楼处工地聚集了更多穿着大棉袄的工人,大多数叼着烟边吞云吐雾边进行着手里的活计,工头来回穿梭,不时催工,被催到的工人象征性地加快了一下速度,等工头离开,又回到自己的节奏。不时传来项目在编工程管理人员的叫骂声,工程部门也在抢工售楼处,要如期交付使用,就得白天黑夜两班倒。
营销和工程,都在把自己当鹰熬。
位于酒店内的项目城市展厅明显比刚开放的时候冷清不少,销售的人数比客户还多,除了几个正在接待客户的,其它人都在里面的会议室打陌拜电话。我突然对这一切生出一种极度陌生的感觉,仅离开几天而已,却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
N眉头紧锁,坐在沙发上,见我回来,示意我坐下。
“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你媳妇身体现在怎么样?”N很少有废话,都是直奔主题。
“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能出院。”
“如果需要,你可以再陪你媳妇几天,这里我盯着就行。”N抬头看了看我。
“我岳母过来了,家里都安排好了,现在事情这么多,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嗯,最近市场越来越差,几个竞品都在降价,但就算降价销量也上不去,我们又有几个销售人员缺乏信心离开,我挨个谈了都没留住。”
我沉默。
“既然你回来了,最近就重点关注两件事吧,第一件是这个月十五号的TED演讲,一定要准备好,不能出差错,到时候不仅是现场的600多人看着你,很多公司的领导也会通过视频直播来看。发布会活动相关的筹备工作,我带着李小栎和王琪琪一起,再加上代理公司的人应该没啥问题。”
“好,放心行了。”
“第二件事是团队人的事,我已经跟YZ和RS公司的领导施压,你在现场也盯着点李蓓和刘畅,让他们抓紧从其他项目调人过来,这个项目对人的要求很高,你把一下关,最起码也应该是销售业绩前三名的那种。”
“好的。”
“最近晚上要是没啥特别的事,你就早点走,回去陪陪媳妇吧。你也别把自己搞的太累,离最终的冲刺还有点时间,别到时候没劲了。”
“嗯,我自己看着安排吧。”N的关心,于我来讲,更多是一种客套,离开这么几天,一堆的事情等着我去梳理。
N又交代了一些其他工作上的琐事,便先回了公司总部,这意味着晚上他可以奢侈地回一趟自己的家,看看老婆孩子。这阵我不在,很多事情需要他亲自上阵,也累的不轻,本来就不多的头发看似又稀疏了一些。我进入这种节奏只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身体和情绪已经在预警,N已经是常态化浸淫在这种节奏中,他强大的精神力量,让我折服。
见N走了,李蓓和刘畅凑了过来。
两人坐下,搓手搓脚,眼神飘东忽西,脸上堆着讪讪的笑,还从没见他俩这么拘谨过,看来已经知道我家里发生的事情。
看他俩唯唯诺诺的模样,我心里一阵苦笑,若是平日,我必会调侃他们一番,现在我自己心绪未定,不想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俩。
刘畅看挨不过去了,嘿嘿一笑,说道:“麦吉哥,那个……什么……,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当翻篇了,咱往后看啊,晚上请你喝酒,几天不见我和李蓓都怪想你的!”
话音刚落,就见李蓓狠狠剜了刘畅一眼,顺便踹了他一下。
刘畅一脸懵逼,估计也没弄明白李蓓是为了前半句还是后半句给了他一下。
“领导,您不在这几天,项目都挺正常的,几个销售离职也算是正常的人员流动,我和刘畅再抓紧补充,您别太担心,您……,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李蓓柔声说道。
刘畅一脸崇拜地看着李蓓,故作媚笑道:“还是蓓姐说话有水平!”
果不其然,又挨了一下。
他俩能这样在意我,我其实已经很感动了,回来的陌生感,有他俩在,好了许多。
我使了使劲,把陷在沙发里的身子拔了出来,冲他俩笑了笑:“我没事,还能陪着你们一起走,放心好了,还没到最终的决战呢,没问题的。”
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刘畅,你小子说了,晚上请我喝酒,那就这么定了,不管下班多晚。”
李蓓赶紧举手:“我作陪,如何?”
“行行行,蓓姐一起是赏我光,我一个人可陪不了麦吉哥。”虽总是被李蓓“欺负”,一有机会刘畅还是改不了嘴欠的毛病,不过也确实能让大家感到须臾的轻松和愉悦。
这回李蓓倒是没说什么,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各忙各的。
天将黑,风雪骤起,每一片雪花都被狂暴的北风裹挟着,极不情愿地以大约六十度角的斜度,重重砸在地面上。野性自然,冷暖人间,都充斥着身不由己。
客户本就不多,我想安排大家早点下班。即便如此,梳理完客户和最近的各项工作,也将近九点钟了。大家相继散去,刘畅和李蓓等我一起走。
雪大路滑,又有喝酒的心思,就都没开车,好不容易才叫到一辆出租车,去一家离我们三住的都不远的韩式烤肉店。这个点,也只有这种偏大排档性质的店还能保持正常营业的状态,选择这个地方位置是一个方面,烤肉和精酿啤酒也都还不错。
外面实在太冷,我们几乎都是跑进大厅。和外面的冷截然不同的是,大厅的每个桌子上都架着一个火红的炭盆,空气中弥漫着五花肉被炙烤的焦香味,滋滋的烤肉声夹杂着喧哗的聊天声,真是好不热闹。室内很暖和,我的眼镜瞬间起了一层水雾,变得模糊,我摘下眼镜,刚想找桌上的餐巾纸擦一擦,李蓓已经顺手从包里掏出一包心心相印,递了过来。我擦完重新戴上,开始找座位。
一个搭着毛巾,约莫20岁出头的小哥一溜小跑过来,带着我们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