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一亮趾高气昂在后院闲逛着，看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是故意的，是做给看守看的。
那看守似乎也变了，再不像之前态度蛮横，客气多了。
邝一亮干脆上前问他何凤生在哪上班。
看守摇头说不晓得。
邝一亮又提出想出去走走，看守解释说不能到外面去，外面人多眼杂，只可以在院子里走走。
前院又唱起了京剧，邝一亮知道是何母在听唱片。
他觉得嗓子痒痒，就跟着唱了起来。
那看守也喜欢听，说，“你唱得真好听。”
邝一亮没理会他，继续唱，唱的是《封神榜》段子。
唱着唱着，忽然发现一根羽毛在跟前上下翻飞起来，他下意识地掏掏口袋，羽毛不在，正是那根宝贝羽毛。他停顿下来不唱了，羽毛随着下坠，他再唱，羽毛又上升飞扬起来。
羽毛也喜欢听他唱戏呀。邝一亮这样想。
那看守也看到了，就跳起来抓羽毛，那羽毛忽上忽下，看守就是抓不到。邝一亮伸出手，手指轻轻一拈，羽毛就到手了。
看守好不奇怪地看着邝一亮。
邝一亮说：“奇怪吧，我有唱功，它会随着我呼气吸气飘动起来，不奇怪。”
看守惊讶地看着他说：“姑爷真了不起，我们背后都说你了不起，你是真的了不起。”
“你也姓何吧。”
“对呀，我就姓何，单名常。这府里姓何的下人最多。”
“本家人贴心嘛。”
“我们老家还有不少人都想来投奔老爷呢。”
“是嘛，老爷会接受吗？”
“老爷才不随便要人的，我们跟着老爷出来得早，老爷相信我们。姑爷，你不走了吧。”
“不走了。”
“他们说大小姐不会回来了，你也不走吗？”
“小姐总会回来的。”
“我们下人都说你跟小姐般配，可老爷之前硬是不同意，我们就瞎寻思，说……”
“是说你家老爷不喜欢我父亲吧。”
“也不全是，老爷其实心里早有人了。”
“对，我听说了一点。”
“你也晓得呀，老爷早把小姐许配给了冯司令家的二少爷，老爷想的也不错，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嘛。你不是本地人，你父亲生意又做坏了，老爷当然不愿意了。”
“可是我又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这既是个意外，又不意外。说廖一鸣拐跑了何琴音，何满庭收到了一箭双雕的效果，冯县长不会怪他，他也有了借口。
邝一亮这时就想起了俞春红，也想起了陈老师，不让出门，只好夜晚出去找俞春红了。
傍晚，何凤生来找他，急不可耐地说：“妹婿，我当上局长了，今晚带你出去乐一乐，算给自己祝贺，也算我感谢你。”
邝一亮觉得是个机会，心里高兴，脸上却很平静，“两个大老爷们有什么乐的呀？”
何凤生诡异地一笑，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行啊，你小子够坏的，不过说实话，男人啊，最快活的事就是找女人。”
邝一亮也坏笑一下。
何凤生立即跟他勾肩搭背起来，边走边说：“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邝一亮发现这座小城的房子大多老旧，年代很久。街上跑的都是马车驴车，更多的还是人力车。夜晚的景象不似白天冷静，热闹起来，那些吃喝玩乐之处，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到了一家酒店，就有人迎过来，对何凤生点头哈腰，带他俩上了三楼。是个舞厅，那人喊来两个舞女，一个打扮妖艳，邝一亮一眼就认出她来，正是跟王世贵鬼混的那女子，另一个年轻些，稚嫩，穿得也很平常。
邝一亮对妖艳的舞女盯了一眼，她也飘他一眼，表情暧昧。
显然，她昨晚没看到自己。
那舞女就让何凤生介绍邝一亮。
何凤生说：“小廖，廖一鸣。”
女孩娇声娇气起来，“帅哥呀。”
何凤生坏笑道：“不许你瞧上他，他是我妹婿。”
女孩一扭身小鸟依人贴紧何凤建，乜斜着邝一亮说：“当哥的就该做出样来，不该把妹婿领这来，是吧帅哥。”那样子，仿佛昨夜那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邝一亮想，何凤生跟王世贵肯定是情敌。邝一亮只想利用当下，尽快了解鑫流城的方方面面，他一边应付，一边留心观察，哪怕人家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他都不放过。
音乐响起来了，男男女女搂抱着跳了起来。
何凤生不跳舞，只喝酒。
邝一亮很少喝酒，不知酒量如何，但今晚他不能不喝。
喝的是红酒，妖艳小姐用两只长长的手指捏着高脚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
邝一亮也学着她的样子故作斯文起来。
何凤生却放肆多了，大口喝酒，嘻嘻哈哈。
邝一亮想，不管何凤生是试探他还是监视他，他都应该结交他，让他做自己的挡箭牌。今晚若能把他喝醉，自己就有机会去找陈克跟俞春红了。
可一番觥筹交错后，邝一亮发现自己酒量还行，他不知道廖一鸣会不会喝酒，他不能露馅，只好停下。
好在何凤生早忘了他，一门心思只在那舞女身上。他一会凑上去亲人家脸，一会在她身上摸摸捏捏。那舞女也不抗拒，咯咯直笑。何凤生更忘乎所以了，说出的话就更难听起来。
邝一亮发现坐在身边的舞女安静多了，就跟她闲聊起来，他发现这女孩神情忧郁，他问一句她才答一句，有时还略显羞涩。
邝一亮叫她陪何凤生喝酒，她没拒绝。
何凤生是来者不拒，喝着喝着，脸就红了，脖子也粗了，突然说：“不能再喝了。”
邝一亮也说：“是不能再喝了。”
何凤生拍了一下邝一亮肩膀说：“还是妹婿好，会关心人，我真有点喜欢你了。好，酒就不喝了，开始下一场活动吧。”又对邝一亮说：“你回家吧。”
邝一亮点头。
何凤生想了想，又说：“要不，你还是在这等着我，我就一个钟头。”
邝一亮还是点头。
那舞女不耐烦了，拽着何凤生就走。何凤生临走前对邝一亮身边的女孩说：“人我交给你了，对他好点。”
那舞女说：“你放心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