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渐渐回升了。
宛歌一行人目送着大华军师远去。
夏天到了,蛇虫鼠蚁渐多,这一路南下还不知要遭什么罪呢。
沈云湛说去相思居品茗,而宛歌想的是相思居那天下最好的念川酒,虽然南懿常常心疼他的酒,不许自己多喝一点。想想以前和阿锦偷偷喝念川酒被南懿发现了然后三个人打起来的样子都觉得好笑。虽然他是四大宗师之首的剑圣,却一直让着竟也不曾打赢过自己,说来一直为哥哥出征做准备,也好一阵子没见到南懿了。
嫣然一笑,不知入了谁的眼。
一行人将至相思居时,远远的便瞧见许多人围在相思居门前,吵吵嚷嚷,不知所云。
阿锦伸手拦住宛歌,只身入了人群。这傻丫头,从小到大都生怕有人伤了宛歌,其实若不是四大宗师的话,这华国乃至天下,能伤她的人寥寥而已。
阿锦见着人群之中似泼皮无赖的几人在地上躺着且脸上有挂彩,心觉不妙,先不言哪个不要命的泼皮敢来相思居讹诈,就这几人的衣着来讲便已是不凡。
阿锦问身边相熟的卖豆腐的阿婆发生何事,阿婆一阵耳语,阿锦听得眉间一紧。
“小姐,来者不善。”
阿锦与我一同长大,哥哥曾训自己不如阿锦沉稳,而阿锦此时却眉头紧锁,看来对方来头不小,噢,不,对方来的头应该很大。宛歌想。
沈云湛身后的阿离接过话茬:“来相思居的也没见有过善者啊。”
阿锦眼刀子去,阿离默默无言。
阿锦说明缘由之后,宛歌面带怒色,管你是谁,谁也不能在相思居里放肆!接着大步流星的奔相思居而去。
沈云湛眼中之色难言,却也随着宛歌去了。
相思居大堂之中甚少食客,许是被清出去了,之中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沈云湛先宛歌一步开口:“皇兄怎么也在此?”
大堂之中端坐的那男子回头,眼中亦是疑惑。
沈云湛又抢先答了他眼中的疑问:“宛歌喜欢相思居的餐食,今日送别了林少将军我怕她心中郁闷便带她来此。”顿了顿又问:“皇兄也是来此品品这京城美味?”
沈云轩挺了挺身,心想怎么哪都有这个人,看望母后时有,静好心里有,今日还有。
“劝你还是不要在此吃了,光天化日之下殴打客人,可见是个黑店。”沈云轩缓缓开口。
敢非议相思居?
阿锦伸手握住腰间的莫桑刀,随时准备动手,只待宛歌一声“阿锦”。
“我是相思居多年的常客,竟不曾听闻过这样的事。”宛歌压下一腔怒火,伸手拍拍阿锦握住莫桑刀的手,心知同沈云轩这些有权有势的皇子,打架是不可能的,只得慢慢理论,何况此事自己占理。
“简王妃有所不知,我手下在此吃饭时碗碟之中见了头发,同小二理论却被说成故意构陷,还被相思居的跑堂打了一顿。”
荒谬,我堂堂相思居要是想打几个人需要如此大动干戈落人口实?
虽然这黑锅黑得荒谬,但宛歌还是沉下气来问:“相思居中的厨房我曾特意去看过,洁净无尘,更不可能有头发在碗碟之中。此事定是有误会在其中。”给食客做吃食的厨房自是洁净无尘,不过是除去了那日她和阿锦做鲜花酥的小厨房。
沈云轩疑惑着林宛歌怎的这样维护这相思居,只是也顾不得多想,今日的目的是相思居,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人证物证都在此了,今日相思居必然要定罪了,弟妹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沈云轩称了一声“弟妹”,是在提醒她的身份。
那又如何,如今皇帝需要她的亲哥哥去边关卖命,她还不能保个相思居了吗?
“二皇子身份尊贵,也许是不知这城中小事,相思居在京城中素来有净室的雅号,就连曾经风光一时的芳食斋都不如此地,同行中亦不乏前来验证者。噢不,二皇子身份尊贵许是不曾入过寻常百姓家吧?”宛歌讥笑,拉出了芳食斋,再说这样堂堂二皇子的手下被饭堂里打杂的打了,为了诋毁相思居,多荒谬啊。
沈云湛偷笑,不愧是他沈云湛的王妃,字字揭人短,别人或许不知道,他沈云湛可清楚得很,那芳食斋是沈云轩背后的产业,请的厨子皆是一流的,平时也能增加不少收入,更重要的是常做宴请拉拢朝中官员的地界儿。
沈云轩一时无言反驳,来之前是做了周全的查探,单以为他二皇子的身份这些人便不敢造次了谁知又冒出个简王妃。
沈云湛见他无话可说,便打个圆场道:“既然是误会那二皇兄还请快把门外的几位送去医馆瞧瞧,免得哪个不知道的在外面瞎传皇兄纵容属下寻滋闹事啊。”
阿离在后边默念,皇子的手下寻滋挑事这种话也就是有这样的身份才说得……
待二皇子一行人拂袖而去,宛歌马上装不下去了,松了松筋骨才放松下来,沈云湛看得想笑,几个动了手的跑堂皆在前候命。
“他去哪了?”宛歌问。
她创立相思居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来这样挑事过,怕不是眼红或是卖的什么消息得罪到了沈云轩,不然那个身份嫡出又自诩高贵的二皇子怎么可能来这大街上寻人麻烦。
“小的不知,南先生出去已有半月了不曾回来过。”相思居众人只晓南懿,何知司马。
“没说去哪里吗?王潭怎么也不在?”阿锦发问,宛歌皱眉思索,不知想着什么。
相思居里的管事王潭匆匆从后院疾步前来,似乎是跑回去取的信件,声音都略喘:“小姐,南先生只说去办事了,不曾言明,这是走前留的信件,说只有等您自己来了才能交予。”随之奉上信件。
信封上粘着朵朵梨花,虽然名字谐音是离,有点不太吉利,但宛歌从来不在乎,简王的贴身侍卫还叫阿离呢,何况那是她最喜爱的花。记得将军府里那颗梨树可是好些年头了呢。已过半月,信上的梨花原本的洁白已经变成褐色了,宛歌心中隐隐不安。
还未接过信封,沈云湛便已抢了去,嚷着看看。
宛歌心想这沈云湛好歹是个王爷,怎么比自己还没规矩。
霎时阿锦的莫桑刀已抵在了沈云湛的颈上,阿离本就离得后,也想不到阿锦速度如此之快上来便是命门。
沈云湛见着刀未出鞘便也不躲,若他想躲,大名鼎鼎的竹影又怎么可能躲不过。但他不想暴露竹影这层身份。
宛歌面无表情的抽走沈云湛抢去的信件,花瓣竟已被捏得不剩星星点点,真是有病!
阿离快步上前用尽全力挑开阿锦的刀,挡在沈云湛面前,一副要为君战死的模样。
“阿锦还敬他一分王爷,才没有伤他,今日又无佩剑,凭阿锦的莫桑刀速度要是想杀他他早就上西天了。”宛歌悠悠的说。
阿锦可是外公家最厉害的亲卫,当初宛歌欢喜她要带她走的时候外公还舍不得呢。
“那也不行,这是我家王爷,我就算打不过阿锦我也一样会保护王爷的!”
宛歌听着想笑,摇摇头撕开信封,阿锦却道:“怎么护?在沈云湛面前当肉盾吗?”
看这二人要吵吵起来,略有些烦躁,宛歌径自上了楼,也懒得去管抱手看戏的沈云湛。
沈云湛虽是看戏的模样,却倒吸一口凉气,幸好阿锦本无杀心,若他知道那就是岚城中的莫桑刀刚刚一定不会如此冒险,那样惊人的速度,也就只有岚城有了。
没一会他便觉得面前这二人的争吵着实无趣,杯中的茶也感觉无味了,便起身去寻宛歌。虽然相思居里备给她们的皆是天下的好茶。
当他到了二楼楼台时,发现那一身粉衣立于窗前,手握紧了红漆木的倚栏,背对着他,他见不着是什么表情,只见着那纤瘦的身子在微微颤着。
她在哭?
因为南懿的信?
莫不是个机会?
“小宛歌?”沈云湛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问道。
林宛歌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却是一张愤怒的脸,似自言自语般:“真是气死我了,好你个南懿竟然不带我就去了西域!等我抓到非狠狠地抽你一顿不可。”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只差把南懿放在她面前给她打了。
沈云湛去看那信件,原来南懿是去了西域寻找,至于寻找什么信上却没言明。
“他去找什么?”
宛歌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随口道:“女子呗,还能找什么。”
早闻西域女子美如画中人,原来四大宗师之首的南懿也难过美人关啊。沈云湛忍不住笑出了声,宛歌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真是有病,懒得与其纠缠,便唤了阿锦一同去酒窖抱了两坛酒来。
沈云湛坐在椅子上,单尝了一口便赞叹不已,一双眼笑得极好看:“小宛歌,这是什么酒?我曾喝过的美酒竟不如这半分甘美。”
阿锦手握莫桑刀守在楼台边上,她虽常陪宛歌偷喝南懿的酒,但她酒量本就差今日南懿不在又有沈云湛在此,为了宛歌她是断不肯饮的。她总觉得这人心怀鬼胎。
“它叫念川酒。”宛歌一边吃着相思居特有小菜一边答。
好像还不曾这样与沈云湛用过膳食饮过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念川?何意?”沈云湛又饮尽一杯,喝得甚是痛快。
“不知道,酒是南懿酿的,他没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天色渐渐暗了,阿离背着自家主人,与阿离几步之隔的阿锦和宛歌手拉着手欢脱跳跃着,唱着在将军府里时喜欢的歌。
君子兮莫忧,我心由兮;君子兮莫愁,我心随兮;君子莫言,我心懂之;君子莫笑,我心悦之……
简府的管事一直等着,见四人归来不由得大吃一惊,朝堂之上严酷著称的简王沈云湛竟在深夜酒醉而归。忙不迭的送着王爷与王妃回房。
宛歌虽喝了不少酒,却也没有沈云湛这般醉,虽然二人已成亲许久,但沈云湛却答应自己出去睡。
然而阿离并不知晓,他将沈云湛置于榻上便出去了,还顺带了门。
宛歌只得为他脱靴,给他换了一个宛歌觉得应该舒服的姿势,正要解开沈云湛的腰带为他更衣时她却犹豫了,她二人并无夫妻之实,如此这般却还是有辱斯文,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后,她还是解开了沈云湛的腰带。
天气渐热本就易倦,何况今日是她要出去睡,还不快些收拾就真的要困死了。
宛歌一脸嫌弃的拈开沈云湛的外衣,内衬就不脱算了,省的他醒来说自己趁他酒醉占他便宜。
谁知沈云湛一把手把她揽入怀中死死的抱着,突然如此宛歌毫无戒心,全身压在了沈云湛身上,又喝了酒的她怎么也起不来。
这下可能是自己要被占了便宜了。
沈云湛愈发过分,亲吻着她的脸颊,她一边伸手乱拍一边思考如何脱身。
这样丢人的事还是不要叫阿锦了……
“沈云湛,你想想你的江静好,她都为了你去勾引二皇子了,你不能对不起她。”宛歌用力捶打他,令她暗惊的是沈云湛听到这一番话后竟真的渐渐停了下来,她原本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就伸手去拿床尾的思予的。
原来还是个痴情浪子。
宛歌抽身出来透了口气,夏夜烦热得很,接过阿锦递过的茶一饮而尽,要是在将军府那棵大梨树下说不定有多凉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