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就过去了一个月,到了三月中旬。
从前和未灿刚在一起的时候,余聿乔过得最忐忑的一个月就是三月,因为她和沈林是三月分手的。她总觉得她的爱情会死在三月,死在春天到来之前。
还好那个三月他们一起走过来了,顺顺当当地到了一周年。现在,又是一个崭新的三月。
未灿知道余聿乔在忙,一直没敢怎么打扰她。每天顺着国内的时间给她发早安晚安,不忘叮咛她按时吃饭、有事给自己打电话。
爸爸的事已经让余聿乔忙不过来了,新年过后公司还有一个新的楼盘需要运营,余聿乔忙得睡觉都没有时间,更别说回消息了。未灿大概要发十几句,余聿乔才有空回一句,更别说打打电话视频聊聊天了。
而竟然有一天余聿乔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未灿刚收拾完钻进被窝准备跟余聿乔说晚安,余聿乔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下一秒未灿马上接了电话,“怎么有空了?”
“嗯……我有事跟你说。”余聿乔语气淡淡的。
“怎么啦?”未灿好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语气更温柔了起来。
“我最近晚上总是失眠……”
余聿乔讲到一半,电话那头未灿的声音突然着急起来,“怎么失眠了?我……”
余聿乔赶紧抢过话头,“不是,你先听我说。”
未灿听到这句话才逐渐放下心来,语气又恢复温柔,“好,你说。”
“我这几天想了很久,我们不合适。”余聿乔开口之前只觉得心一下一下跳得用力,说出来之后心跳的节奏便加快了。明明是她在提分手,脑子里却还是一片混乱,一副没有做好准备的样子。
“你跟言桐他们在玩游戏吗?”未灿轻轻笑了一下,“是不是喝酒了,我不会当真的,你记得别喝太多酒就好了。”
“我没有喝酒。”
“那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未灿语气还是温柔,声音却突然发起颤来。之前的温柔是因为爱,太过爱她所以给她温柔。现在的温柔却是恳求,一字一句想劝她回头。
“没有突然,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告诉你,不告诉你对你不公平。”余聿乔捂住心口,想要控制住乱了节奏的心跳。
“乔乔,我知道最近我们没有怎么说过话,你觉得我都没有陪着你……”
“不是这个的问题。”余聿乔又打断了他。
“我四月份就回国了,再等一个月,等我回国了再说好吗?我最近在忙就是在忙这个事,现在已经定下来了,这次我一定回去,一定不会再爽约了。”未灿害怕余聿乔再次打断他,加快语速说完了所有的话,每一个字都剧烈地颤抖着。
“没有意义了,都一样的,是我的原因。”余聿乔尽量保持语气冷漠,“是我对你没感觉了。”
未灿一下子觉得拿着手机的手拼命发抖,几乎快要握不住了,“那这些天,我以为你在忙,其实你是在和我冷战吗?”
“对。”
“你怎么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很早就不爱了,和沈林去喝酒的时候就不爱你了,为了让你帮我,才打电话哄你的。现在我良心发现了,觉得你好单纯,不想再骗你了。我对你没感觉了,也不想再装作爱你的样子了。所以我们分手吧。”余聿乔尽量控制自己语气,保持平静和冷淡的语气说完这些话。说完后眼前就一片黑。她伸手扶住床头柜,站稳后又揉了揉太阳穴。
未灿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她就听见未灿说,“好。”
电话就挂了。
隔了120度经线的信号就这样被斩断,仿佛可以看见它化作细小的尘埃飘散在空气中,伸手却无法触碰。留给余聿乔的只有不断重复的嘟嘟声。最后连嘟嘟声也没了。
余聿乔再也站不稳了,蹲到地上放声哭了起来。要分手的是她,难受的也是她,自作自受罢了还有什么好说。擦掉眼泪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哪有那么多时间拿来儿女情长。
可能这就是成年人吧。
连肆意哭闹的时间都没有。
隔天余聿乔正在处理事情,言桐一下子闯进了办公室。
余聿乔头也不抬,“怎么这么莽撞?不敲门就进来了。”
言桐把包放在桌上,就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上,“你怎么跟未灿分手了?”
“不爱了就分手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不是也经常分手吗?”余聿乔一边回答着,一边继续处理手上的文件。
言桐站起身,朝余聿乔的方向走过去,双手撑在桌上,“你别骗我了。跟我都不说实话吗?你给未灿打的围巾还打到一半呢。”
“你怎么知道我给他打围巾?”余聿乔惊讶地抬起头,随即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低下头。
言桐伸出手把她脸捧起来,眼里都是心疼,“去你家看到的。眼睛都哭得这么红了,还说不爱呢?”然后便觉得手指一阵冰凉——余聿乔的眼泪落在上面。
“怎么又哭了?”言桐问。
“未灿也很喜欢这样撑在办公桌上教训我。”余聿乔失笑,“本来已经找好关系了,我爸爸的事。后来有人查到我和未灿的关系,要举报,说未灿的爸爸徇私枉法。如果这件事再发酵下去,我爸爸出不来,他爸爸也要被拖下水。所以干脆,一刀两断了,省得连累他家。”
余聿乔尽量让自己说得很轻松,言桐却心疼地要命,“傻乔,可以不用这样的啊。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我堂叔那个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很会算计人,我不想未灿也被他算计了。”余聿乔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她连忙抬起头再把眼泪憋回去,“其实我围巾已经织完了,我总想着英国冬天长,忙完这阵再给他寄过去也来得及,可是没想到,我们两个结束了。”
余聿乔从抽屉里拿出围巾,“一直放在办公室准备寄呢,现在也寄不了了。你帮我拿给凌沉舜,等未灿回国了给未灿吧。别说是我送的。”
言桐没有接过围巾,“你自己去送吧,我可不要,该说的话你们得自己说清楚。事情解决了还可以复合的嘛。没有必要就一刀两断了。”
余聿乔见言桐没有接,便也松开手,围巾就这么掉在桌子上。余聿乔摇了摇头,“没必要了,送不出去就算了。”
“傻乔,你何必呢?”
“破镜重圆的话,镜子也不是原来的镜子了。没有必要了。”余聿乔叹了口气,“又是三月,你看又是三月。大概跟三月也没关系,是我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对待感情吧。”
晚上,余聿乔回了她和未灿住过的地方。很久没人打扫了,地上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她的东西在之前吵架的时候收走了,后来和好了,可是因为未灿不在,她一个人也不敢住在这里,总是害怕想起和未灿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生活过的地方,便遍地是他的影子,这个道理余聿乔懂,所以一直没有回来过。
分手后这个地方便更让人伤心了,说不清为什么她却回来了。衣柜里未灿的衣服还是夏天的短袖和几件薄薄的白衬衫,这么久过去了衣服上还有他身上的香味。闻到这个气味余聿乔就想到未灿的怀抱。他们也一起经历了一个完整的四季,不管是春夏秋冬,被未灿拥入怀里的时候,这股气味便会盈满她的鼻息,她蜷在未灿怀里,无论何时都会很安心。以至于现在闻到这气味朝还能回忆起被未灿抱在怀里的那种安心。
又难过得想哭。
余聿乔皱着眉头握紧胸口的衣服试图缓解一点心脏处的疼痛。心脏处却一层一层地泛起了酸,泛上了鼻头,眼泪才从眼眶里冒出来。刚开始只是盈满眼眶的泪花,可是后来眼眶也逐渐变酸,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形成完美的弧度让眼泪径直而下。
眼泪就止不住了。
她打开窗想透透气,风从窗户里灌进来,一下子打在她脸上,眼泪便瞬间干在脸上,留下更深一层的颜色,脸颊和脖颈处都是一道一道的湿湿粘粘。
她带来了罐装啤酒,打开易拉环,气泡便咕噜咕噜地冒出来。
看来是路上震到了,余聿乔想。
喝干溢出来的泡沫余聿乔又坐在飘窗上,轻轻抿了一口,胃里却是无限地反胃,刚喝下去的酒一下子吐了出来。
她最近喝太多了。
胃部开始抽痛,她放下酒蜷住身体,学着未灿从前的样子,搓热了手,给自己揉揉肚子缓解。眼前好像又出现未灿的影子,给她温牛奶,给她揉肚子,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余聿乔以为异地这段时间她已经又习惯独立生活了,两个人真正分开的时候才知道,习惯有他比习惯独立更加地深入骨髓。
她就像一张宣纸,而未灿是滴在她身上的一滴墨,无声无息,浸润了她整个生命且无法剥离。
比这更可怕的是对未灿的习惯一直都藏在内心深处,等到最脆弱的时候便从心底慢慢爬出,一点一点地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