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兮醒来时,天气尚好,阳光浅浅如碎玻璃般洒在她的脸上,使一头乌亮黑发也呈现了亚麻的色泽,几分透明。
林兮睁开半只眼看了下趴在身边不停“咕噜咕噜”叫着的蓝猫,便闭着眼睛把它轻轻推开,用被子盖住脸继续睡。蓝猫看到后也不叫了,跳下床,在地板的毛毯上自己玩毛线。
直到正午的阳光大亮时,林兮才懒洋洋的掀开被子,脸上的神情又恢复到很淡的样子。
一杯红茶,一本书,林兮安静度过了一个下午。
看着夕阳的余晖渐渐淡去。
林兮抱起了蓝猫,“走吧。吃饭。”
蓝猫很顺从的躺在怀里,用头揉了揉林兮的手,轻轻“喵~”了一声。
林兮的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刚走下电梯,她的眼睛却不由瞪大,怎么能这么巧啊。
阿斗看到林兮的表情,不觉笑了出来,走近她,说道“不巧,我特地来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一家又一家问过来的。”
“问?”
“就说有个叫林兮的女朋友,她手机丢了,我又忘了她房间号,想查一下。”
“他们就给你查了?”
“嗯,”阿斗看着林兮一脸惊讶的表情,心情不由有些愉快,这个昨天严肃得像个老太太的女孩现在似乎有了些生机。
林兮感到讶异,这酒店的人怎么这么好骗。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日常的面孔,她清楚在这样一个大城市里,这人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渠道,是不可能让他查的。
“怎么知道我名字?”
“看到的。”
林兮不说话,只皱眉看着他。
“你那本杂志上写着。”
恩?昨天她看的那本杂志?
这是出版社寄给她的,里面有她拍得照片和文章,自然有名字在上面了,不过她看了一会就翻过去了,这人是怎么知道那篇文章是她的?林兮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你就不怕是笔名?”她问道。
“是有点担心,毕竟叫‘兮’这个字的很少,我也就试试,没想到挺巧。和柜台小姐描述了一下,完全对得上。”
“你找我什么事?”林兮突然有些忍无可忍。
“昨天那件事,忘了?”
“不去。”林兮抱着蓝猫绕过他,直接走出去。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你直接说实说,反正我不是你女朋友。”
“不行。”
“你帮我指路,是要以身相许?”
“没那么夸张,就假装一下。”
“不。”
“别人不能发现我帮了你!”
“这与我无关。”林兮快步走向人群。
“等等,这只猫有病,我有药。”阿斗追上去。
你才有病?林兮转身瞪着他。
“它是不是最近食欲不振,睡眠很浅?”
林兮的眼眯成了一条缝,“你怎么知道?”
阿斗笑道,“我以前也养过猫,得了一样的病,刚好有多的药,可以帮你。”
“不用了,还是带它去看医生。”
“看了医生也没用,这种药必须要进口的,来回运输起码一个星期,你这猫等不起,”阿斗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在林兮看来很奸诈。
“好吧。救命之恩,你说怎么报?”林兮泄了气,她看出这人是真话。他每次说慌时,脸上必定有微表情。
“你说怎么办?”
“那就以身相许吧!”
“当真?”
“真,特真,明天我就让蓝猫披上嫁衣!”
......
林兮把蓝猫安顿在了房间,倒好猫粮。
又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就算不想吃也要吃一点,姐姐很快回来,吃了先睡,不用等姐姐。”
蓝猫毛茸茸的头上下晃了晃,走到了猫粮边。
……
林兮坐上了那人的车。
“你的名字?”
“阿斗。”
“全名?”
“张阿斗。”
“真名?”
“你知道这个就好了。”阿斗的脸上显然有些不快,却一直忍耐着,面上仍旧很轻松。
林兮不说话了,一路上很安静,的确一个人什么想法全让别人知道,确实不是件好事。
而且知道他的底对林兮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
“你想说什么就说,其实不用忍着的。”阿斗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我们就这么去?不换衣服?”
“不用。换了才奇怪。记住,张阿斗是个粗人。”
“嗯。”
“你还有什么话也直说,不用憋着。”
还恼怒我能看清他,其实他自己把我看得也很透,林兮暗暗道。“你既然已经问到我的房间号,还坐在沙发上等?不奇怪吗?”
“不奇怪。在其他人看来我们才刚认识,直接上去才奇怪。”
“阿斗不是个粗人吗?”林兮讽笑道,心里却在想,其他人是哪些?
“是的,阿斗是个粗人,却不是个蠢人。其他人就是我们等会要遇到的人,今天菜馆里有很多这些人的眼目。”
“菜馆?怪不得。”
半小时后,车子停了下来。
林兮看了看,发现前方只有一道灰白的墙,四野空空,没有一个人影。
阿斗走上去,手轻轻一碰,一块两米高的墙壁裂开了,仔细一看竟像是个门。
看着林兮的眼睛里闪现出些许惊异,他却只淡淡笑了笑,“指纹识别罢了。”
不仅高级,还这么隐蔽?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阿斗不在意林兮的疑惑,直接拉着她的手走进去。
宴席看上去并没有金碧辉煌的奢靡之风。
布置的极为雅致,几扇红叶屏风落在舞台上,遮住了后面,灰白的墙壁上挂着许多中国字画,在宴会中央摆放着一盘纯净的白玉棋盘,两位老人身穿太极服对坐着下棋,与现场一堆旗袍,中山装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白玉棋盘,真是有钱。”林兮下意识喃喃道。
“你看那棋子。”阿斗轻轻对林兮说。
棋子不是黑白,倒是绿黑,都泛着淡淡的幽光,林兮疑惑的看向阿斗。
“俗话说色差一分,价差十倍,这绿色棋子呈满绿,细腻,通透,具备灵气,应当是祖母绿,黑棋子无疑是泰国产的黑宝石。”阿斗声音很平静,语气里却充斥着一丝讽刺。
林兮听了不由睁大了双眼,这被老人随意抛掷的棋子竟是祖母绿,整整一盒祖母绿,更何况泰国产的黑宝石,因含铁量少,需深度挖掘,市场上的存货不多,所以价格往往极贵。
与这些相比,白玉棋盘真的不算什么。
阿斗的进场很夸张,他步子迈得极响,还大喊着:“祝老太爷高寿!张阿斗祝老太爷高寿!老太爷万万岁!”
周围一片雅致的安静被阿斗粗俗的举动打断,使得众人纷纷回头,不少人皱起了眉,还有些人咧开了嘴像是在看笑话。
阿斗却毫不在意,继续高声大喊,边喊边弯腰。
“哈哈哈,张阿斗来了!”
“这人谁啊?这么粗鄙,怎么会来这里?”
“张阿斗啊!你不认识啊?他是半年前来的,才短短几个月教主就特信任他!人是粗劣了点,却是能干事情!”
“几个月?那可得小心,教主怎么会信任他?万一”
“放心,他干的事情可不是那种人会干的,不然教主怎么会放任玫瑰去追他?”
“什么?就他那个样子?教主的女儿怎么会喜欢?这,这还不如我......”
“谁知道呢?长得也最多清秀罢了!”
“那他旁边的姑娘怎么回事?”
“估计是新欢吧!也不知这小子脑是怎么长得?竟然敢拒绝玫瑰!还经常换伴侣,天天左拥右抱!”
“还真是一个怪人。”
“可不?不然怎么会在那么短时间引起了我们教主的注意?”
周围一片嘈杂声,众人都在纷纷讨论着,有几句话清楚的传入了林兮的耳朵,现场唯一安静的只有林兮,阿斗,围棋桌旁的两个老人还有角落里藏着的一个女孩,大家都没有发现那个女孩。
其中一个老人的手抬了抬,周围随即安静了下来,“阿斗,来的好,给我带了什么寿礼?”
老人笑得如同长辈般慈祥,可爱。阿斗松开我的手,走到老人身旁,耳语了几句。老人的表情从安静到震惊,脸色由青转白,又逐渐镇定下来,开始变成喜庆的红色,大笑了出来。
阿斗说完话,又来到了林兮身旁,依旧去握着她的手,而此时林兮的大脑却一片混乱,手心不由出了一阵汗。
教主?这是邪教组织?阿斗究竟是什么人?林兮有些紧张,瞳孔不由缩了缩。
握着她的那只手突然紧了紧。
收到了阿斗的暗示,林兮一怔,随即露出了笑容,那是学啊米的笑,眼睛睁得大大的,灿烂得像个孩子般简单。
倒不是故意模仿,只是林兮早已忘记自己是怎么笑。而啊米的笑容,印象里太深。
林兮模仿得僵硬,嘴角抽搐,眼神没有一丝活力。
阿斗转头看见,林兮像古埃及陪葬孩童脑袋被灌入水银时垂死挣扎的笑,不由吓得一抖。不过也只是一瞬间,随即他便故作轻松的看着周围,心想真是遇到了个怪人。
而林兮此时的目光停留在宴会上的一块小蛋糕上,不再注意周围的闹哄,也没有注意到阿斗。
她停留了很久,向着盛放蛋糕的架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