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湛蓝的天空尚有残星点点,山谷中水汽弥漫,宛如轻纱。
“得得得——”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无忌双目微红,却是昨夜后院“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想是那老丈在为铸剑做准备。
无忌开打房门,只见那老者双目通红,似乎一夜未眠,心生愧疚:“老丈,唤小子何事。”
“铸剑。”老者的声音愈发嘶哑。
“这么早?”
“铸剑有制模、熔料、浇铸、锻胚、修治等诸多步骤,其中制模、熔料需采集日月精华。”
老者稍作停顿,喘了一口气:“昨夜皓月当空,我连夜将模具制好,只待今日朝阳初升,燃起炉火,将材料倒入其中,便可以开始铸造剑胚。”
无忌听后也觉得大有道理,跟在老者身后,走向后院。
后院甚大的一片空地,空地正中高耸一个烟囱,下面是用来熔铁的烘炉,炉边架一硕大的风箱。炉前有一个铁砧,一边还有几个淬火用的槽子,只是不知里面所放何物。
“先将这些木柴,煤石搬到炉前。”老者走向院子角落的柴堆煤石,动手搬运,无忌见他甚是吃力,连忙走到近前帮忙。
片刻后,老者又从房中取出拳头大小的一块乌石,用小锤一一敲碎,收拾起来。
“老丈,这是何物。”
“精金矿石。”
老者又从房中将倚天、青钢两柄残剑取出。
“这柄先不接了。”无忌连忙摆手,心道:此剑留给灭绝老尼想办法吧。
“接不接都是百两黄金。”
“小子知道。”无忌不敢反驳,唯恐惹恼了老者。
待一切准备就绪,东边已微微发白,老者点燃一炷香,插在炉前的香炉中。
“火啊,太阳啊,你给我的光……火就是太阳一样……”
老者突然扯着沙哑嗓子唱起古老的歌谣,身躯随着歌谣轻轻摆动,神色渐渐肃穆。
老者口中的歌谣尽是方言,无忌在一旁听得不是太懂。只是初升的朝阳照耀着老者佝偻的身躯,如同镀了一层黄金,愈发高大,宛如神人。
歌谣唱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老者飞快的拿起火镰,快步走到炉前,将炉中的干草点燃,复又慢慢添加木柴,炉中火苗升起,青烟袅袅直上云天。
“快,拉风箱。”老者催促道。
无忌闻言不敢怠慢,走到风箱前拉起把手,使足力气,推拉起来。
新鲜的空气吹入炉中,火苗越发旺盛,火焰渐渐由红转橙,后来竟然显出黄白的颜色,老者慢慢将煤石敲碎,和精金混在一起,送入炉中。
“快,别停。”老者见无忌拉动风箱略有迟缓,低声急催。
无忌不敢停顿,暗中调动内力,将把手推拉的飞快。火焰愈发灼热,汗水如雨不停从头脸滴落。
老者佝偻的身躯一动不动,只是仔细观察炉中火焰,又将倚天剑尖和青钢残剑送入炉中。
不知过了多久,无忌衣衫尽湿,双臂酸麻,老者走到身边:“你且歇息歇息,换我来。”
无忌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将风箱交给老者。
老者将衣衫脱去,露出精瘦的躯体,右臂青筋暴起,用力拉动风箱,竟然丝毫不逊无忌的速度。
无忌站于一旁,见老者有如此神力,问道:“小子来了一日,还未请教老丈高姓大名。”
“老朽不过一乡野小民,在山谷苟延残喘,谈什么高姓大名,唤我庄老头便可。”
“铸剑甚是需要力气,怎不见庄老丈有子弟帮忙。”
老者手中风箱略微停顿,复又用力拉起,口中低声说道:“老朽也有三年未开炉了,三年前我儿子进城贩卖刀剑,被元军抓走,如今死活不知。”
无忌见老者面露悲戚之色,不敢再多问询,唯恐再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二人默默无言,唯有风箱刺啦响个不停,火苗跳动不已。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老者双臂渐渐无力,炉中材料渐渐熔化,无忌连忙将老者换下。
待老者看到炉中材料尽数化成铁水,将模具拿来放在炉前,吩咐无忌一声:“小心,开炉了。”
铁水滚滚,携着热浪,缓缓从沟槽中流出,慢慢注入模具之中。此时老者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今天便到如此,你也去休息一下,明日随我锻造剑胚。”
无忌答应一声,拖着疲惫的身体向房间走去,回头却见那老者仍站在原地,收拾杂物。
腹间“咕噜咕噜”响起,无忌苦笑一声,复又走向厨间,胡乱做了些饭食,待那老者进来,二人缓缓用过。
晚间,无忌搬挪真气,发现今日拉动风箱,内力用尽后竟然略有增长,心中暗喜。
翌日,无忌早早起身,用过早膳后随同老者一起锻造剑胚。
火花四溅,老者手中挥舞着约莫十斤铁锤不断击打通红的剑胚,无忌看了看自己手中三十余斤的大锤,迷惑不解:“老丈,为何你不用这大锤。”
“老朽年迈,当用巧劲,你将近壮年,只能使蛮力。”老者手中铁锤挥舞不停,将剑胚中杂质锻出敲下。
无忌似有所悟。
日复一日,无忌已在剑谷住了月余,剑胚已渐渐成型。
这天,无忌见厨间粮食所剩不多,和老者说了一声,自去城中采买。
“敢问阁下可是谢少侠。”无忌刚刚进城,便被一个乞丐拦下。
乞丐肩头负着五只小小布袋,想必是丐帮弟子,无忌不敢怠慢,抱拳作礼:“不知这个兄弟怎么称呼。”
“谢少侠唤小人李四便可,鄙帮已探得令尊消息。”李四将一份书信交给无忌。
“多谢贵帮援手。”无忌将信收好,自怀中取出腰牌递向李四。
李四却未伸手接那腰牌,双手抱拳:“帮主和长老传信,腰牌不必归还,若是有事自当吩咐我等,只要不是违背侠义之事,鄙帮竭力为少侠办妥。”
“如此,无忌承情了,带我向贵帮帮主及各位长老问好。”无忌知道丐帮多半欲交好自己,当下将腰牌收好,抱拳行礼:“如此,无忌告辞。”
“谢少侠慢走。”李四又回了一礼。
无忌在城中采买了些粮食,匆匆而走,回到铸剑谷将信展开,原来父亲谢逊已从安徽行至河南。
无忌仔细琢磨,突然想到:父亲多半是找那河南开封金瓜锤方评方老英雄的麻烦去了。
无忌和老者约好,两月后再来取剑,便匆匆赶往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