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城外城东侧一角,是众多商甲物资装卸的枢纽所在。每天皆会有大批的商家雇佣年轻力壮的搬运工,将运送到货的物资搬送到临时租用的仓库中。然后在将青元城的特产搬运至货车上在运输至别的城区售卖,以赚取差价。
在来来往往的搬运工中有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少年,全身皮肤被常年的阳光晒得黝黑,被货物磨出老茧的双肩上顶着一张不起眼的脸。头发杂乱的固定在头顶,为了不影响工作,用一块老旧的藏青色布片将扎好的长发包裹住。与其他搬运工迷茫而无神的眼神不同的是,少年眼神中充满希望与坚定。
货物搬完,所有人员都在排队领取一天的报酬,轮到少年时,工长多给了他两金,理由是老板对他昨日报名角逐的表现非常满意。
他开心的拿着手中的金币,对着发报酬的工长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大喊一声:“谢谢工长!”便像得了谷物的雀鸟一般,蹦蹦跳跳的向城外十里处的王家村跑去。
这个眼中藏有未来的普通少年,便是东方旘所说的董星河。
“哐!”
门被用力的推开了,董星河一跃便跳入屋内,向着角落的水缸跑去。
“啊,真甜。”用勺子舀了一瓢水,一口气喝完。
“慢点喝,也不怕被水噎着。”一个年约十四,身穿补丁粗布衣物的女子双手端着刚清洗完的衣服从侧门走进来,看到董星河喝水的姿势,忙上前劝阻。
“星璇,你看。”董星河伸手拿出今天的报酬在董星璇面前炫耀着。
“十一、十二、十三!今天居然比平时多了两金。”董星璇吃惊的看着董星河,似乎不敢相信。
“老板说我报名角逐表现不错,给我两金的赏钱。”董星河骄傲的仰着头,等待着妹妹崇拜的夸赞。
“原来是昨日的赏钱啊,我还以为你升工长了呢。”星璇听闻后,夸赞并没有如期而至。
“昨日表现平平,身法施展不如平时训练那般流畅,术法更是糟糕透顶,灵力消耗也控制的不够到位,损耗过多,甚至在前段还被木桩机关打落下一回,真是丢人死了。”星璇一点都不给面子,将星河昨日的表现数落的不堪入目。
“哎呀,星璇,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最后我不是过关了嘛。”星河瞬间耷拉着脑袋,准备聆听星璇的孜孜教诲。
“身法施展,在于灵力持续输出,你灵力输出稳定性差,导致身法不够流畅……”
“术法施展,因用途和场所不同,灵力使用有所调整……”
“御法施展,重在心神,分神御物不可中断……”
……
片刻过后,终于结束了滔滔不绝的分析,董星璇端出了晚上的饭菜,二人在桌前大快朵颐起来。
晚饭过后,二人提着竹篮来到村后山中,跪拜在一座孤坟前,坟前墓碑上赫然刻着,王翠之墓。
“娘,孩儿来看你了,昨日星河已通过灵械司的报名角逐,三日后即可参加正式招考,待孩儿学成归来,定会去找寻爹的消息。”董星河跪在墓前,声泪俱下。
“娘,哥今年招考挺顺利的,您就放心吧,三年后女儿也会如哥今日一般,顺利过关,学成之后,爹的消息就交给我们二人。”董星璇跪在一旁,眼中尽是坚定。
山中的风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一会儿微风阵阵,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一会儿狂风大作,树枝被吹的摇摆不定,细弱的则被直接吹断。阵风过后,总有一些树叶散落在林间。
树林中有两人身着劲装来回追逐打斗,武术身法皆运用的十分娴熟,术法施放得心应手,时不时还可御物辅助应援。
一阵对战之后,原本满目疮痍的山林,又增添了几道深深浅浅的伤疤。风吹过后,发出一声长久的低鸣,像是这座无辜的山林发出的痛苦的嘶吼。
“灵力控制的还不够完美,身法、术法、御法交叉施放时,灵力转换总有停滞。”董星璇立在一杆粗壮的树枝上,细数着躺在地上的董星河的缺陷。
“星璇,你真是个变态,对灵力的运用要求如此之高,恐怕全灵界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吧。”董星河躺在地上,灵力使用过度,导致气喘吁吁。
“我所言的运用,昨日在报名角逐中就有两人达到,你有幸看到一位,便是解一。”董星璇目光中慢慢的严厉,当说到解一的名字时,眼中尽是贪婪之色,似乎有一头自己永远都追赶不上的猎物。
“还有一位?是谁这么变态。”董星河上气不接下气问道。
“白茧。”董星璇俯视着看向星河,从语气上可以听出,并没有将白茧与解一列入一个级别。
“闻所未闻。”已经喘过气的董星河站起身形,对白茧这个名讳有些生疏。
“管好自己便是,将我设计的灵力控制基础练习再做一百遍。”董星璇见其已经恢复,让其练习自创的灵力控制方法。
“啊?一百遍。”董星河耷拉着脑袋,只能一遍遍的操练起来。
董星璇没有理睬,在树林中跳跃间,身形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不断练习的董星河。
一遍一遍的练习,一遍一遍的纠正,虽然没有董星璇的监督,董星河照样按照要求专心练习着,为本就伤痕累累的山林,又添上了几道新的伤疤,整个山林间充斥着一股倔强。
这座山头并不算大,方圆仅几百丈大小,因为山体大部分皆为岩石,所以村民并未开发出来耕种,却也留下了山脚下一片不大的树林。整座山上不是大大小小的坑洞,就是狭长的裂缝剑痕,已经找不出一块半丈见方的平地。如果解丁辰与水均泽来此地看过,就能明白东方旘所说的普通到皆未为其注目是何意。
资质平庸的董星河,所能企及的高度,是通过一次次枯燥乏味的练习所形成的条件反射,漫山遍野的痕迹就是他的见证。相对于大部分富家公子,他没有任何先天的优势,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拥有一个资质优越的妹妹,为他开创了一条专属于他的道路,殊不知这条道路也为靘国将来的无数平凡之辈点亮了希望。
东方博在府中接待了一天的客人,皆是以前有过商贾往来的生意伙伴。想必是听闻长女东方无暇在昨日的报名角逐中表现优异,被列为本次招考的热门人物,所以特来拾回已丢弃许久的关系。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已是黄昏时分,手信堆满了本来就不宽裕的厅堂,东方博在其间行走皆要绕往三分,家中也没有多余的钱财雇佣体格健壮的男性杂佣,仅有两个和无忧一般年岁的丫鬟打理日常杂物。
东方博年岁已高,又有旧伤在身,无法搬运厅中沉重的手信,只得一声叹息,转身决定去寻求白茧帮忙。
“爹爹,您还是回房歇息吧,我去帮你请白公子帮忙就是,加上我和阿姐,很快便能将这些搬去偏房。”无忧见东方博犹豫不决,便知他想找白茧帮忙,但难以启齿,便主动开口。
“呃……如此也罢,小丫头去请,也不会失了颜面。”东方博正欲动身,听了无忧如此说道,想想也并无不妥,便随了无忧。
“善!”无忧听东方博应了,便兴高采烈的直奔后院。
“爹爹,你还随她,鬼知道她又有什么歪心思了。”无暇在一边清点手信,听见二人谈话,在无忧跑开后,埋怨一声。
“呵呵呵呵,无妨无妨。”东方博尴尬的笑笑,便又与无暇一起清点起来。
无忧蹦蹦跳跳的穿过后院来到白茧的客房门前,正准备敲门,还未上手,门已缓慢开启。
“无忧小姐,请进,何事需唤白某?”白茧盘坐在榻沿,眼睛都没睁开。
“你怎知是我?”无忧站在门外,没有急着进去。
“全府上下,能像兔子一样走路的唯有一人。”白茧笑着打趣道。
“呃……家中有些小事,请白公子抬手帮忙可否?”无忧尴尬的笑了笑,走进房间,站在桌旁,向白茧行了个礼。
“哈哈哈,无忧小姐客气了,白茧理应竭力,带路便可。”白茧听闻立即睁开双眼,从榻上跃下,站直身形举起右手,作出请的姿势。
“嘻嘻,随我来。”无忧向白茧嬉笑一声,便带着他一路向前厅走去。
“白公子,能问你一些修炼方面的问题吗?”无忧走到后花园时,停下了步伐,转身小心翼翼的说道。
“可以呀,乐善好学,学而好问,是为勤也。无忧小姐为何如此小心翼翼?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白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白茧看无忧的样子先是一愣,听完后才知是要请教修炼方面的问题,便乐了起来。
“阿姐交代过了,闲杂事务,莫要打扰白公子清修。”无忧嘟着嘴说出缘由,原来是无暇吩咐莫扰白茧清修。
“无暇多虑了,但是你却多心了,哈哈哈。还是先听听你有何问题吧。”白茧终于知道为何除了一日三餐的丫鬟,几乎无人问津。
“如此甚好,身法武术、术法、御法我皆有修炼,自认为目前所习还算通透,但是阿姐为何老是说我灵力控制不够精准?”无忧皱着眉头,希望白茧可以为其解惑。
“呃……如此我们来玩个游戏。”白茧觉得平日无暇应给无忧讲解过为何要精准的控制灵力,理论上无法理解,不如从实践中告知。
“你且用火球将漂浮在空中的石块击碎,注意,尽量不要浪费过多的灵力。”白茧用御法将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块浮在空中。
无忧迅速掐诀施放了火球,只听一声如鞭炮般的响声过后,石块被击的粉碎。
“嗯,不错,灵力运用十分精准,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白茧看了无忧的掐诀速度,也是惊讶,速度之快不亚于无暇,看来平日里也没少做练习。
“接下来要注意了,同样用火球将这十个石块击碎,注意,在这十个石块击中你之前做到,同样不要浪费过多的灵力。”白茧指着地上刚才搜捡到的十个大小均匀的石块,笑着说道。
“放马过来!”无忧直接跃向花园假山的顶端,相隔白茧所站之处约三丈,眼神中透露出了认真。
白茧笑了笑,直接将地上石块一个接一个的向无忧扔过去,速度之快,令无忧吃了一惊。
无忧并没有被白茧的动作吓到,见十个石块几乎同时向自己飞来,嘴角一笑,也是不留余力的迅速施放出十个火球向着石块发起攻击。
半息过后,结果瞬间揭晓,无忧呆呆的看着眼前漂浮的两个石块,还未回过神来。
“下来吧,无忧小姐。”白茧在假山下的呼喊才叫无忧从愣神中清醒过来。
“很可惜,你刚才已经死了。”白茧无奈的向无忧喊道。
“你可明白无暇的苦心?”白茧见无忧皱着眉头,从假山上跃下,走到面前问道。
“刚才若我不刻意节省灵力,就不会有遗漏的石块了。”无忧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还是不死心的狡辩。
“这只是十个石块,如若是百个,千个,你还能不节省灵力,挥霍无度,那夺你性命的就不是前面这两个石块,而是你灵力耗尽后令你绝望的最慢的那个了。”白茧没有给无忧留下再次申辩的缺口,直接用严肃的语气让无忧茅塞顿开。
“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无忧似乎想通了这一点,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无忧似乎已经忘记了要干的正事,又抛出一个问题。
“为何第一次可以做到精准,后面速度一快便做不到如此精准?”无忧歪着头,求解答。
“哈哈哈哈,无他,心熟尔。”白茧哈哈一笑,留下一句话便转过身向前厅走去。
无忧愣在原地,她曾多次被无暇教导过,修炼没有捷径,只有勤学苦练方能大乘。无忧也曾多次看到阿姐在深夜里枯燥的重复练习一种初级术法。她一直认为阿姐资质上层,并不如解一天才一般,所以勤加修炼是必须的,而她的资质比阿姐要好,所以不用如此练习。今日听白茧所言,终于才知道,就算如天才般的白茧,也是靠一遍遍的练习才能做到如此这般。心中那小小的傲气似乎被什么东西击的粉碎,呆呆的看着白茧的背影,心中铭刻下了属于自己的誓言。
“我一定会追上你和阿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