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罗隐诗云: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夜月幽幽,铁勺岛南镇酒馆后院,众人围坐石桌旁,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少荀一伙四人,加上酒馆掌柜和老板娘,六人同饮,行酒玩乐,好不痛快!今夜除了行酒骰令,老板娘还提议连续被罚又要献唱一曲讽世小调。
起初是少荀被连罚,随后的主罚便成了武赫。说来略显可怜,武赫今晚确实运气不佳,猜骰连输,唱曲也不合,只好再认罚,结果又连罚又献唱,这才逃过一劫。今晚,少荀是越往后越顺,而可怜的武赫是一如既往的连输。结果,还未到二更天,武赫早已醉倒不起。于是众人散场,老马和少荀搀扶着武赫回房,也算尽兴而归。
老马安置好武赫后,又回到了庭院中来。他从井里打了一盆水,洗了把脸,随后便看到了坐在走廊台阶上的韩惊。老马走了过去,见韩惊正在擦拭打擂赢得的那把唐横刀。
老马坐到韩惊身边,微微一笑,说道:“果真是把宝刀!”
韩惊见了老马,也对他一笑,说道:“夜深了,前辈还没休息吗?”
老马说道:“不必前辈前辈的叫我,直接叫我老马就行。”
韩惊笑了笑,说道:“您可是这海上有‘活司南’之称,航海术更是被誉为华夏海第一的大人物,我们这些晚辈哪敢无礼!”
老马笑道:“那都是虚名,道上的兄弟们高捧了,我这糟老头哪有那么厉害!”
韩惊说道:“我听说少荀船长在宁波是拼了性命劫法场救您,这就足以说明您在他心中的份量之重和您的江湖地位之高。”
老马摇了摇手,笑道:“只不过是有门吃饭的手艺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韩惊说道:“看得出少荀船长是个爱才惜才,知人善任的帅才。武赫是位好船工,您是为好舵手。而且少荀平易近人毫无架势,放浪形骸却稳重于内,这在海盗中绝对异于常人。父母慈而子女孝,君上义而臣子忠。在这等人心不古的世道,在这片风起云涌的海上,人人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道,能俯察和体恤下属的上峰实在太少,更别说少荀这样视船员如手足、待人以真性情的头儿,那真是凤毛麟角!”
老马满脸欣慰,好像韩惊是在夸赞他一样,随后他微笑着说道:“一开始我感到也很惊异,少荀这人和大部分海盗一样都是一身痞气,甚至可以说他那放浪不羁的性子比其他海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他却是一个极其率真之人,待人以真,用人不疑,和你称兄道弟也是来真的,不像大多海盗只是嘴上说说。在这海上,他这样的性情,着实令人吃惊。他救了我的命,还对我视如己出,我老马也绝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上了他少荀的船,我便将这条老命交给了他这位船长!”
韩惊看着越说越激动地马度,认真地听着,心中更是感慨万千。吐露这番肺腑之言,倾听者韩惊没有说话,老马自己也沉默片刻,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
少顷,老马问韩惊道:“对了,之前说过,到下一座岛便分道扬镳。既然到了铁勺岛,我们可能就此别过了,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
韩惊想了想,回道:“也许还是回归以前的生活吧!四海为家,在海上漂泊着,然后到各处挑战强者。”
老马笑了笑,道:“年轻人,年轻气盛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到处挑战毕竟树敌无数,你又何必要如此锋芒毕露呢?”
韩惊轻叹一口气,说道:“挑战不是为了四处炫耀自己的武力,而是为了提升自己实力的一种修行。文人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武人则说光说不练假把式!为了变得更强,我只能往前,没有退路。”
老马站了起来,拍了拍灰尘,而后对韩惊说道:“今后若再次相遇,我们也许会是对手,当然,我希望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韩惊把刀收好,也站了起来,说道:“我欠你们一个人情,只有还了这份人情我们才可能成为对手。”
老马笑了笑,打了一个哈欠,说了一句:“夜深了,早些休息吧!”随即,转身回房去了。
韩惊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回房了。
各散回房,夜深人静,只有岛上的海鸟三两声地鸣叫。上观星空如画,下看风平浪静,此时的铁勺岛一片宁和。
不久,有一个人从房内出来,他踉踉跄跄,左摆右晃,扶墙搭柱地走到庭院里来。此人正是少荀,看他睡眼朦胧,满脸迷迷糊糊的,走路自然摇摇晃晃。他这三更半夜的出来,其实是要到庭院里来放水,看来今晚真是喝多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解决了问题后,少荀举头望月,还不忘即兴吟诗一首。
“嗖”
突然,一道黑影从天闪过,如电如箭。少荀大惊,猛地摇晃脑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随刻再看,不见任何动静。少荀想了想,片刻之后,他飞身一跳上了屋顶,定睛眺望,只见不远处有一个黑影在岛上的屋顶间飞掠。少荀仔细再看,此飞影绝非飞禽更不是牲畜,那么就应该是人了。今夜风平浪静,岛上一片祥和,何人要飞檐走壁,穿行屋顶?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人是贼!
少荀盯着那道黑影,使出“乘风步”,迅速追赶上去。须臾,那道黑影忽然消失不见,就在他少荀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毫无征兆,没留下任何尾巴。这简直不可思议,少荀自诩轻功也算是海盗界中上水平,更何况自己的眼睛一直都是媲美夜猫的存在,只要是他盯上的人和事,就绝不可能逃脱他的视线。可如今这黑影消失得莫名其妙,也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少荀喝多了看花了眼,二是他少荀遇到了神秘的强者。
就在少荀纳闷发愣之时,不远处那道黑影又在骤然间闪回,又重新回到屋顶上飞窜着。少荀顿时瞠目结舌,此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影回到视线后其飞窜的速度开始变缓,少荀则小心翼翼地尾随跟踪着。就这样,月光下,黑影与少荀就像是两只飞燕相互追逐着。跟了好一会,少荀终于接近了那黑影,黑影停了片刻,也终于让少荀看到了他的真实面目。原来,这黑影真是一个人。虽然此人身着黑衣,加上夜色昏暗,很难看到人之真容,可在月光映照下那一瞬间,少荀还是看清了他的容貌。此人正是:眉清如玉潭,目秀若皎月;眸似耀星,神色如泉而深邃若渊;面洁如玉,皓月辉映,不苟言笑,冷若冰霜,有一种与世不争之冷,亦有超凡脱俗之俊;清水出芙蓉,此女子美貌之说也,此公子之气宇亦当如斯。
不知是月冷,还是人冷,少荀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眼前这人太过冷俊,一股杀气随月下之寒风飘散而来,少荀看得出,这人不简单!
“没事干嘛到房顶上来溜达,做贼呀?”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那男子大惊一跳,赶紧回头,看到了缓缓走来的少荀,迅速戒备起来。少荀见他已亮出匕首,微微一笑,说道:“我没恶意,只是看到了天上一道黑影飞闪而过,这才上来一看究竟。我一路追赶,也终于让我追到了,没想到的是,黑影居然是一位翩翩公子。”
那男子盯着少荀,依旧面无表情,还是冷漠无言。
少荀又笑了笑,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男子不响。
少荀略显尴尬,咳了咳,又说:“这样,我先自报家门总可以了吧!我是浪子少荀,敢问阁下尊名?”
男子还是不响。少荀不仅受了冷漠,就在下一刻,竟然还发生了令之愕然咋舌的一幕——只见一道影子飞掠而过,只听“嗖”的一下,对面尚有一丈距离的那男子已经闪现到了他身后,并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后头。一切只在眨眼片刻,少荀措手不及,心惊肉跳。一时间,夜又静了下来,少荀只能听到自己乱砰砰的心跳胜和断续急促的喘息声。
生死关头,一触即发,而少荀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好快的乘风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