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嗣辰一时心神激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顾不得有什么人在,只是抱住她,用尽全力的抱住。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不见……
农景茵似任他抱着,惨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双手间仅有的力气,她费力的抬起手,回抱住那微微颤抖的身躯,眼角忽然一凉,静静流下泪来。
暗红色的夕光仿佛泼墨的鲜血,将天空染成绯红一片。千万只归鸟振翅飞起,掠过头顶,洒下一片喧嚣的寂静。悲风卷起木叶,呼啸着扫过惨烈的山顶,然而在农景茵的眼里,一切都空无颜色。
眼里的那个人渐渐模糊,她的脸部抽了一下,只沉寂了一会儿,却听见她低哑到不行的嗓音勉强自己开口问道:“我这个……样子……是不是……要死了……”
这时习渊那双紧盯着她的琥珀色眼睛的眼神微微有些改变了,似乎带着一些愧疚,还夹杂着一些痛恨。但他已无法细想,只觉得眼里一阵类似滚烫的感觉,随即有热辣辣的液体沿着眼角淋漓而下,流到了鼻尖,流到了嘴里。
区嗣辰看着她好不容易说完简单的几个字之后一阵急喘的样子,心如刀割,脸上却仍然笑得一片阳光明媚,便毫不犹豫地答道:“别瞎想,你不会死的!我们都要长命百岁,这辈子永远幸福!”
农景茵笑得勉强。“真的吗?”
“真的。”区嗣辰心里揪痛,却点了点头,语气无比肯定的说道:“你一定能活着。”
“恩……”农景茵毫无意义地应了声,眼里有泪却仍旧倔强地迷蒙着看着他道:“可是。这个位置好像……已是第三次受伤了……前两次伤口……比较浅……这次应该……是刺穿了吧……”
习渊单脚跪在他们面前,只觉得胸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抓住自己的心,然后狠狠地按进了一盆冰水里。那些冰锥丝毫不留情地刺破心脏的外壁,于是冷水倒灌进去,带着碎冰片,里应外合的扎着他的心。
不知为何忽然听到她竟然连叫了几次他的名字。这一刻,就这简单的两个字,却比任何话语更加尖锐,仿佛世上最锐利的刀,带着倒刺的刀,一下一下,扎在他的心上。他咬紧牙关,胸中的剧痛让脸色变成了吓人的青紫。他自是明白,所以低下头去,不敢看她,让脸庞隐在日光的阴影里。
她的声音也跟着改变了,不再是琉璃一样冰冷透明的音质,不再是带着情意的迷茫。
就象筝琴中微妙的颤音,一点点的改变,然而却是那么的绝望和恐惧,就象要失去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某件东西似的。
就好象要失去了她自己。
农景茵缓了一口气,慢慢地,十分疲惫地道:“这一剑当做……还了你……所有的情……我和你……我们……再无瓜葛。你……满意了么?”
习渊直直地凝视着她的脸,双目中布满了血丝,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他的心里被说不清的酸涩和心痛所充满,硬是将涌到眼眶里的液体生生逼了回去,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噎了回去。
农景茵咬牙看着他,却哭不出来。“默认就……当是答应了……恩?”
“景茵,对不起……”习渊回视着她近乎凄厉的脸,喃喃低语。
心,像一直以来小心珍藏的瓷器被尖锐的棱角划到了,裂了道若有若无的口子,微妙的痛夹杂着害怕,裂缝间显现朱红的颜色,是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颜色。他缓缓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脸,却有立马缩了回来。
回忆起这些时间以来,他对他所造成的伤害,从没有……这样后悔过那时的举动。
他静静望着她,恍若眺望断线的翩然飞逝的风筝,哪怕坚韧的筝线嵌进掌心的伤痕,哪怕根本什么都攥不住,也不愿松手。直至几乎要断掉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松手让那线飞走,任盘根错节的痛楚深入肌肤。
渐渐头重脚轻,渐渐觉得眼前变成一片白茫茫的昏乱。农景茵眉心一蹙,胸前的起伏猛然一滞,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她忽然觉得疲倦,十分疲倦!
她的四肢像是被抽了筋一般冰凉,怔忡不定的眼神转为刻骨的凄然。好冷,手好冷,脚好冷,浑身都好冷。冷到麻木,麻木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刺痛的心提醒着自己还在呼吸。
闭上眼睛,贪婪的享受那怀里的温暖,就这样幸福地沉溺着,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很好……
人生就像是一场梦,单纯而唯美,象生长在天国的花朵,可全都随着梦醒而脆弱地破灭。在这一瞬间里,她想起了很多事,这些本该埋没在记忆深处的事忽然如同滚滚熔岩熨烙在心上。
记得在桃花满天的时候,他柔声说着,你唤我辰即可。
记得在拜堂的那个晚上,他说她是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子,也将会是唯一一个。
记得在马车上,她和他说好的一辈子。
记得云淡风轻的那天,他说你回来就好。
记得在刚不久前,他说会陪着她一起死。
迷茫的记忆碎片,飘逝的年华的片段,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意念世界里灿然展现……还记得前一次那个烟雨蒙蒙的诀别之日,空气中悲伤的波动,还有,伤口被撕裂时的痛楚。
那些曾经都化成了记忆里的的点点滴滴……回忆如浮萍般飘浮于生命之上,随时让人知道梦幻有多么美丽,现实有多么悲哀。
最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