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雪白的单衣,正勉强支起身子要坐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牵动了胸前的伤口,裹伤的白绫上洇出淡淡的血色。
窗外夜色很浓,屋内烛火很亮。凉风轻轻从窗棂里钻了进来,晃动一室烛火,那小小的灯花带着噼噼啪啪的细微声响,燃烧地愈发欢喜。
她打量着屋子,室内陈设极简,不过一桌一椅一榻。纹理清晰的木桌置于床不远处,其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轻风过,撩起白布青花的窗帘,便发现一叠微微泛黄的宣纸被风吹落榻前,是一纸密密麻麻的小字……赵体,柔美飘逸而不失端庄严谨。
农景茵微微一怔,疑惑地盯着地上的宣纸良久。
“你醒了?”这时门外,一抹颀长挺拔的紫衣笼罩在投入的烛光里,衣角绣工精致如斯。他缓缓走近,却是一张极其冷峻的脸,墨色的瞳仁里闪烁着细小的冰芒。空气中忽然有了几许湿意。
“你是谁?”农景茵又疑惑了起来,小脸上的戒备越来越重。
那男子罔若未闻,在她身旁深深看她,唇角扬起一丝幽凉的弧度,轻轻问道:“身子好些了吗?伤口还疼不疼?”他的嗓音格外低沉清透,却含着几分魅惑之意。
农景茵紧紧地盯着他看,也是不语。
这个男人一身凌厉的气势,在夜色里也分外明显。他眉眼细长,瞳色如墨,薄唇微微挑起,倨傲且冷冽逼人。高洁的额头,俊俏的鼻子,削尖的下巴里,都有着仿若结冰的寒冷气息,一双深邃如夜幕的双瞳上似乎也总是结着一层透明且刺目的玄冰。
农景茵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仍旧盯着他的脸不放。她敛去眼中一闪即过的复杂神情,认真地重复一遍,“你是谁?”
紫衣男子轻轻笑了,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反问道:“景茵,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农景茵一怔,听见他这样回答大感意外,她从头到尾好好想了想,渐渐地一张小脸透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奇道:“你是……不是……他?”
紫衣男子不语,静静看着她宁静柔和的笑脸。
农景茵神色微变,还是笑着继续问道:“你是不是他?戴晨?”
他闻言,竟然轻轻笑了起来,然后笑意越加明显,他深深看着身前淡然自若的女子,话音低沉撩人,“景茵,你终究是没有忘记我!”
农景茵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愣了半天才着急地问:“我二哥呢?”
他见了她的眼波里很平静、很清明、很淡然、很透彻,却没有惊喜,没有愉悦。他有些失落,薄唇微抿,神色一滞,瞬间恢复如常,淡淡地问道:“你见到我不高兴么?”
农景茵哑然,看着他笑了笑,双眼清澈明亮,道:“我没有。我二哥受了很重的伤,我比较担心他而已。”
“恩。”他结冰的双瞳里突然笑意幽亮。
“你放心,我把他一起带回来了,他现在在隔壁房内,伤口也已经清理好了,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低眉而笑,神情里却有着一腔不加掩饰的柔软心意,“那些想要杀你的人,我也一个都没放过,全部关在地牢内。”
“唔?”农景茵蓦地回过神来,的思维开始逐渐恢复的时候,看着在这样有些傻里傻气的他,突然觉得别扭起来,答道,“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他看她一眼,笑若游丝,心头微微泛苦。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神情疏离。
农景茵的思维开始逐渐恢复,抬头拿奇怪的眼神看他,良久,终于按捺不住地问道:“这里是哪里?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这里是风尚国都春风城内,你昏睡了五天了。”他看着她,如冰的双瞳里渐渐起了一丝清凉的笑意,继而慢慢柔软地回道:“现在大家都叫我习、渊。”
“……”农景茵先是一脸震惊,然后深深皱起了眉头。他就是如今名震天下的习渊?她本该早就猜出是他的!
两人各怀心事正在沉默,这时有个丫鬟端着白色的药盅,躬身行礼而入。
“喝药吧。”习渊双手将药盅稳稳地递至农景茵身前,波澜不兴地低头笑着,“这种药应该不会很苦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顺从地从自己手里接过泛着微微苦涩的深棕色药汤一饮而尽,又看着她喝完后偷偷吁了一口气的紧张神情,突然觉得有些寂寞,她曾经喝中药的时候也是今日这副神情。
农景茵看着那个丫鬟收拾完药盅离去,然后侧过头来,不解他为何突然神色黯淡,无言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眶之下一片洇渍的墨色,记忆里的戴晨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眉宇之间染着淡淡的尘埃,他就像湛蓝天际的一片浮云,虽然变幻莫测恣意开合,却是洁白清净。
身旁的男子渐渐释然,看着窗外夜色很深,一身缠绕不去的疲惫渐渐明显,连声音也低微了起来,“天色不早了,今晚你早些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好。”农景茵听着朝他微微招手示意,她伸手掖好被子,然后慢慢躺下。
已近子时。
夜澜人静,窗外传来绵绵不绝的虫鸣,一片清净。
农景茵不躺在床上,却睁着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那雕花的窗棂之外,是一片清朗澄净的夜空,繁星熠熠。
她于沉思之际,突然想起戴晨来,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起突然变得陌生的男子,满心苦涩。她忽然有些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