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纷纷扰扰的世间不一样,万段天此时正一片宁静。
峰顶下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而万段天上才过去了不到半刻的时间。
一块高出西光一个人的云阶前,西光正屈腿坐在那里紧紧地闭着眼睛,用仙法割破了右手食指,她赶紧把血滴了一点到锁云铃上。
或许锁云铃像藤绳一样也得过上许久地才会有反应,西光就把锁云铃放到了身侧。
西光马上用仙法愈合伤口,嘴里轻轻地吹出一口气,呼了呼食指。
她自小不怕苦不怕累,就只是怕痛。她苦着小脸想着,以后不要受伤了,不要流血了,都说十指连心,果不其然,这样的锥心的痛实在是太痛了。
当西光的血触到锁云铃的时候,锁云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她的血吸入了铃铛内。
锁云铃古铜色的表面裂开了几道细纹,有犹如沙粒般小而碎的金色光粒缓缓地从细纹中飘出。
这些金色光粒升腾到空中慢慢地融成一个金色的小光球。
然后只见这个小光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进了西光的额头。
可惜西光当时正在对着食指呼呼着气,所以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这个金色小光球的存在。
金色光粒没有了之后,锁云铃的细纹中又有白光漏出,细纹越变越粗,白光也越漏越多。
忽然锁云铃迸发出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嘣——”,锁云铃破裂成几枚碎片散落在云面上。
西光也被这股力量重重地掀翻在地,“噗——”,她一下子往旁边吐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立马在云面上开出了一朵绚丽的花,但血花很快沉入了云层里,一下子就找不到一滴血点的痕迹了。
西光抹了一把嘴边的血,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它完全消失,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她怎么都不会相信的,为何连这种如白岗石般云面都会吸她的血?
那几枚古铜色碎片慢慢地飞来西光的眼前,西光看着它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从古铜色的铜片逐渐蜕变成莹白色的玉片。
玉片聚在了一起,一片接着一片不疾不徐地拼成了一个铃铛的模样。
又是一阵明光烁亮,西光被刺目地转过头用袖子捂住了眼睛。
待白光暗淡下来后,西光转过头发现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铃铛正悬在空中。
西光放下虚掩的手,她拿住了已变成玉质的锁云铃,这铃铛大小约莫西光的两指长与两指宽,刚好占了她小手的一半大小。
西光甩了一下它,“铛——”,一个清脆空灵却又同时古老得像是从十几万年前传回来的声音划过了西光的耳膜。
她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忽然感到一种被万顷巨石压住的沉重。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像那一声铃铛声在她耳边慢慢地变成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先是一些若有若无的欢声笑语,再是好像有人一直在很温柔地叫着“引色”,最后就是有人喊了一声痛彻心扉的“啊——”。
西光的头突然剧烈地疼了一下,她双手抱着头伏在云面上,之后那些声音都忽然曳然而止了。
待她头痛欲裂的那股劲儿过去之后,她趴在云面上看着锁云铃一脸凝重,过了许久,她犹犹豫豫地拿起了锁云铃晃荡了几下。
这次锁云铃意外地只留下了清脆的声音,有如大珠子和小珠子在有规律有节奏地敲击着玉石的声音。
她从袖套中找出了东辞出来以后留下来了的藤绳。
东辞说过,他并非是藤绳,只是被别人困在里面了。
现在他离开了,也不知道这藤绳还好不好用,她念了一遍口诀,看它依旧有反应,她的脸上多了一层欣喜。
西光把锁云铃与藤绳放在了一起,然后对着它们又是一通咒语。
只见它们被一个光球笼罩着,但光球很快就消失了。
在西光眼中出现的是一根系着铃铛的简单普通的青色绳子,铃铛也只有一个手指盖般大小了。
西光拿起手绳,她把手绳来来回回地看来看去。
之前扭曲的藤蔓不见了,现在就是一根毫不起眼的绳子,把它随便地单独放在路边的一个地方,好像也不会有人愿意捡了去。
在那上边挂着的锁云铃,倒是比较惹人注目。她把锁云铃放在手心上,在细细地琢磨着它。
锁云铃在滴血之后会消散,可它也并未消散啊,她理解的消散就是像风一吹就变成尘土飞扬了。
或许这就是东辞说的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吧!
西光再仔细瞧了瞧锁云铃,她的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为何锁云铃上面的铭文都不见了,只余一些纹路呢?
莫非是因为之前的铭文是压制它的?然后再被我的血冲破了?我的血这么管用的吗?但这都是有何缘故?
西光一脸的疑惑不解,头好像更疼了啊!算了,先暂时放在一边吧,日后再问一下师父!
“既然东辞已经走了,那我重新给你起个名字可好?”西光拎起绳子对着它自然自语,“你可是我的第一件仙器啊,师父都没有给过我仙器呢,嗯……瞧你这颜色,不如你就叫……青黎可好,你不应,便当你默认了。”
她把青黎套到左手腕处,她嘴里念念有词,青黎一会儿就变得与她手腕一般大小了。
“你为何而来?”一道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从云阶上传来。
西光猛地抬头一看,只见那人乘云而来,一半墨丝依着一袭白衣随风而动,一半墨丝被一支无暇玉簪束住。
待他再来近些时,只见他面如白玉,鼻若悬梁,眉目如画。
那修长如竹的身影站定在西光面前,西光仰着头望着他,不做言语。
只是因为那双黑眸幽远深邃如一汪寒潭水,西光不自觉地就被吸引进去,沉溺其中。
这袭白衣,一尘不染,并无其他多余的点缀,西光只想到一句话,唯有世间万千雪,可抵君身一分白。
从东边逐渐洒下的月光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光华,让他神圣无比。
西光自觉得这三百年来,她竟从未见过比他更加出尘入画的人。
这人真真是好看极了,这云之色,这月之色,竟丝毫不及他的一分绝色。
如此男子,本只该在这万籁俱寂的天上藏着!
她本以为东辞已是她见过的最为好看的人了,谁知这人比东辞还要俊美上几分。
西光看得痴迷,那人眼底眉梢也是温柔,两人相顾无言。
在月华如水,云雾飘浮中,微风拂动,两人的发丝与衣袂齐扬,教人看了,只觉得此景如画般唯美至极。
“我是弗时。”那人柔而坚定地直视着西光依旧有些震撼的眼眸。
“我是弗时。”他缓步上去,微弯着腰,嘴角带笑,眉间温柔,又重复了一遍。
一股清冽的酒香在西光的鼻子缭绕,她被一惊回神,立马跪下:“西光愚钝,不知是上神驾到,还望上神恕罪!”
“你是东陵玉渡岛西光!”弗时双手扶起了西光,“记住,你以后不可以这样随便跪下了。”
他们承受不起一个神的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