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人都以为她快死了,也都不愿再巴结她,纷纷跑到东院儿去给李湘然祝贺。
所以她醒来时,身边没有一个人,她张大嘴巴,却喊不出一个字来。
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在床上躺久了,没有力气说话,也就没怎么当回事儿。
但第二日再次醒来,还是和昨日一样,不管她怎么说,都没有声音。
那时,她就已经知道她不能说话了。
她愤怒地砸掉所有能砸的东西,还因为下床没有穿鞋而被碎瓷片儿弄伤。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疼,还去拿东西来继续砸,一时,屋里全是她的血迹。
最后,是被源儿死死抱住,她才停下来。
等源儿刚收拾完东西,慕奕宸就进来了。他什么都没瞧见,没瞧见她手腕上的伤,那是她准备自杀的,被源儿阻止。
像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会让自己出现在被人同情的眼光中。
与其那样,她倒不如死去!
因为,那是对她林知忆的侮辱!
她不理慕奕宸的原因很简单,她怕自己的所有伪装都在他面前脱下。
当她看到他急匆匆跑来挡在一个女子面前的时候,她是真的很伤心。
因为她一直以为,李湘然与自己一样,都是被赐婚,与慕奕宸自然没有任何感情。
可哪儿知,他竟然如此在乎她,还把自己想成了那种容不下其他女子的人。
她也想跟他的侧妃李湘然说话,也想告诉她,以后自己会与她和谐相处,和谐共勉。
她也想跟慕奕宸说,她不怪他,不怪他违背诺言。还没等自己学会其他,他就娶了妾,她真的不怪他,真的。
她觉得这是圣旨,他自然不会违抗。毕竟他身份特殊,就更不能违抗了。
若是以前的林知忆,她一定会介意,可现在,她不介意了。
大病初愈的她如同绝处逢生,想清楚了很多事,不再像以前那样鲁莽。
特别是从慕奕宸娶妾这件事里,她明白得更深。
她觉得万事皆有定数,天定人夺,同路是福,相聚是缘。
缘起则聚,缘灭则散。
若是有缘,纵是相隔万水千山,也定会相聚。
若是无缘,纵是相聚半尺,也难相见。
若他心中有她,就算他有很多妾室,他也还是会爱她。
林知忆长长叹气,有些失望。若他心中真有她,他怎会察觉不到她的异常呢?
他为什么不问问她的丫鬟,你们主子为什么最近总是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呢,他为什么不问问呢?
他刚刚来京城,没有什么势力,有很多事需要他自己去做,自然也就没有时间来观察这些小事。
林知忆这样想着,心里舒服多了。
源儿上前欲给她披风衣,被她打断,按着自己记忆中的布置来到桌前。
“主子可是要作画?”
源儿见林知忆点头,赶紧给她研磨。
幸好她以前调皮,写字的时候喜欢闭着眼,看自己在纸上能否写出一个完整的字出来。
源儿打趣道:“以前我们还在笑话主子无聊,没想到现在倒是把这功能给用上了。主子可是要写信给将军府?”
林知忆摇摇头,源儿又继续猜:“难道是给王爷的?”
在源儿说话这段时间,林知忆早就在纸上写好了,把它拿给源儿。
源儿看到上面写着“知恩呢?他去哪了?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见他”
从她醒来后,知恩就没有出现过,林知忆不禁好奇,他到底去了哪儿。
她愣了一会儿,将那张纸翻来翻去看,故作为难:“主子,你写的是什么呀?源儿没看懂。”
林知忆还以为自己没把那几个字写出来,还要重新再写。
源儿拦住她:“王妃,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当林知忆感到源儿的手拉住自己的手时,反过去将源儿的手拉住,握紧,仿佛在问源儿“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源儿知道自己瞒不过她,只好实话实说,“知恩他去乞德镇给王妃弄那棵绿萼梅去了。”
她哪里敢说出来,知恩被人弄成重伤,人都不知道在哪儿?
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一点关于他的消息都没有。
林知忆现在自身都难顾得了了,源儿哪里会将知恩的是告知她呢,让她担心呢?
源儿松开她,去将琴抱起,然后又上前让林知忆拉住自己,领着她一声不吭地往里屋走。
今天晚上没有月,可星是极稠密的。
三更天的时候,人都睡了,四周寂静,恐怕是个绣花针儿落在地上也可以听得出声音。
黑洞洞的屋里点缀着从窗户里射进来的星光,散散落落,让屋里也亮了许多。
起码不会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她的世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但她也好像感觉到了一样,嘴角微微上扬,进入梦中。
梦里她看见如此美丽的景象,起身,下床,她没有想起她是瞎子,可以说,在她意识里,她从来就不是瞎子。
她脑海里一直都在想,此等美景不应辜负,不想在她睡觉的时候,错过这番美景。
她披衣下床,来到窗前呆呆的对天空望着,嘴角上扬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历乱的星光,沉寂的夜景,假如加上个如眉的新月,不和去年我和慕奕宸游湖的那夜的景色一般吗?
那夜,他们两人可是在荷花丛中观赏了一夜的。
突然,她又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人。
林知忆有些疑惑,打量自己一番后,发现她穿了一身骑射服。
她还正在疑惑她为何会穿成这样的时候,头顶穿来一声:“上马。”
林知忆听来者说话冰冷,一点都不好相处。还在诽腹道:是谁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如此对她说话。
刚一抬头,那张熟悉的脸庞就映入眼帘,灭了她全部的火气。
慕奕宸坐在马背上,弯腰,向林知忆伸手。
她也不问去哪儿,搭手,上马。
“你不问问要去哪儿?”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以前她可是个话痨的。总是找各种话题来与他搭话,让她安静,她还更加放肆。
今儿倒怪了,什么事儿也不问,不免让他有些好奇。
“难道你能把我卖了不成?”
林知忆目视前方,眼里空洞。
“哪敢啊!”
慕奕宸看不到,也没在意她口中的话儿,更没去在意她的语气。
“那不就得了。”
慕奕宸只是换了一下气,还想说什么的,被她硬生生给截了胡。
她的不悦,离她那么近的慕奕宸自然也感受到了。可今日的他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去哄她,而是继续驾着马,一声不吭。
林知忆也没有再说话,看着马背发呆。
一路,他们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耳边全都是马蹄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
过了很久后,她突然说一句:“停。”
慕奕宸皱眉,看着她很平静的侧脸,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慕奕宸,我让你停。”林知忆见他不为所动,吆喝着他慕奕宸。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将她扔在这荒郊野外。
她的脾气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从不分场合。
偶尔一两次还行,天天这样谁受得了?
慕奕宸没有说什么,依照她说的做,停下。
静静地看着她的后背,看她又要做什么花样。
马刚停下,她就从马背上爬下去,马很高,她又没上过马,下马的时候自然会生疏。
脚刚落地还没来得急站稳,整个身子就从马背上滚下去,头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她眼泪汪汪。
而马背上的人却冷冷得看着整个过程,没有下来扶她一下。
好不容易起身后,忍着疼痛,往前面走,也不管前面是什么。
她就想往前面走,看看他会不会叫住她。
等她走了很久,她回头,发现他根本没有跟过来。
她又往回路走,当来到她下马的地方,他的踪影早已不知去了哪儿。
原来,他真的不爱自己。
他真的可以将她扔在荒郊野外,然后自己独自一人回去。
原来,他真的可以做到。
等她自然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屋里都配好了她今日要穿的衣服。
可这一切在她看来都只有一种颜色,无穷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