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简单干练的黑衣,三千黑发绑做马尾,踏着银靴,缓缓出现在大殿门口。她腰间那柄暗红的匕首闪着光,与左手小指上的银戒的冷芒相映,冷漠的眉眼让人惊艳。
她说:“谁让你碰他的?”红澜出鞘,那匕首居然化为长剑,执剑人招招致命,步步相逼。
利刃以诡异的弧度从他耳畔划过,他弯腰一躲,凌空一翻,稳稳地立在那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皇位上。他似乎并没有太狼狈,躲闪之余,冷声道:“你想清楚,真要和我动手?”
剑尖陡然止住,聆魄逮住那一刹那,手掌狠狠捏住她的脖子。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从未如此愤怒过:“老子千辛万苦找你,你他娘就这么对我?这混账是什么宝贝疙瘩你就真怕磕一下他就碎啊!”
叶深冷眼看着他,嘴角溢出一丝血,她道:“我说过你不准碰他。”
聆魄眼神在那一刹那极其幽暗,暴怒几乎要迸发出来了。不过,他似乎怒极生乐,笑得如同春风,他手掌猛地上移,捏住她的下颔,另一手将她的手腕捏住,背在她的身后,微微凑上去,暧昧极了。
他用脸颊轻轻蹭着她的脸,在她耳边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微微一颤。
他猛地松开她,冷冷地瞥她一眼:“叶深,你看我下次还管不管你。”
她沉默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甩袖离开。
她收回红澜,又变成了那匕首,别在她的腰间。她这才移开目光,看着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陛下。秦长信一身狼狈,嘴角还挂着伤。
她微微折腰,声音冷淡:“臣,叶深,参见吾皇。”
秦长信看着她,垂手而立,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叶深看着他,淡然道:“臣心知陛下不愿再见到臣,但是……臣还是要赶回来告诉陛下——”
她手捧一个匣子,衣摆一撩,单膝跪地,声音冷冽:“臣不辱使命,收回西北十州,此匣内,便是我瑾乐三万将士魂魄换得的敌国降书!”她缓缓抬起头,目光里带着淡淡的苍凉:“以及臣的虎符。臣代三万军魂——恭祝陛下江山永固,千秋万世!”
大殿里银针落地可闻,寂静之中,秦长信仿佛被抽离了魂魄。
即使我要杀你……你还是不愿意背叛我……世上哪有你这么傻的人啊,我自诩聪明的师父!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长信眼泪止不住地流,狂笑得那么悲哀。
叶深淡淡地看着他。
帝王踉跄着退后几步,跌坐在龙椅上,他目光空洞,喃喃地说:“师父……你走吧。”
叶深微微弯腰,对她的陛下行礼。一如往昔。
——
宁帝三年,丞相叶深率三万大军收复西北十州,三万大军全军殉国,丞相单骑赶回愿安城,献上敌国降书与虎符,并且主动请求,代替妹妹远嫁燕衡国和亲。
她走的那天,下了雪。
百姓感慨丞相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瑾乐。有点政治嗅觉的都说陛下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昏君,因为忌惮听信谗言,把丞相害到如此地步。
只是天下人皆好奇三件事——
一是那三万大军怎么会全军覆没?
二是这下一任丞相,会是谁?
三是——那燕衡国的晋北王殿下,会愿意娶这个毫无温柔可人之言的怪物么?
“呀!娘亲你看——兰台上有个雪人呢!”小女娃仰着头道。妇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兰台上,身上覆满冰雪。他的目光一直跟着丞相的车架。
“可能,他很舍不得丞相吧。”
女孩眼睛大大的,望着那少年,嘀咕说:“他为什么舍不得丞相呀……”
也许是风把童言吹到了他的耳朵里。
两行清泪落在兰台上,化作不灭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