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运青气如开水般沸腾,而后如晕开的染料,将整片气运白云染出点点淡青色泽。
随着那道常人听不见的惊雷炸响,天边耀阳一缕灿金顺着清风,涌入莫北凉的眸中。
眼中色彩斑斓,顷刻间有百鸟啼鸣,百花盛放。
初生的春水里,有千条锦鲤跃入虚空化作拱桥。在这一刻,莫北凉的耳中只闻清风之宁静,泉水之幽鸣。
世间万千音,在脑海中交织成生命跃动之曲。
他一步踏在桥上,凝实的身躯渐淡,化为烟雾,飘于空中,落于鱼桥之上,一步一步向天边那渲染成青色的气运之云走去。
无形的白云此刻在脚下,化成白玉般的阶梯,送莫北凉直至云端。
在云端向天外远眺,望见远方有着无尽的黑暗,如同一匹华美的丝绸,被利刃割出一条深邃的伤痕。
白云蓝天的尽头,是无底的深渊,似乎有大恐怖在其中酝酿。
轰!
耳边一道惊雷再度炸响。
于是这一切便如海市蜃楼般随风消散。
莫北凉转头循着雷声发起的地方望去:无尽的煞气,怨气,在遥远的天空汇聚成庞大的阴云,如大海般无边无际。
偶尔卷起一朵黑色的浪花,便有无尽生灵的哀嚎传出。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这个时代乱了,战祸席卷大地,百姓在战火中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不断哀嚎。
突然间,一股由怨气凝聚的浊浪携滔天之势,将所有浪花拍下,百姓似乎连哀嚎都发不出来。
浊浪压下一切怨言,表面似乎恢复了平静,可从莫北凉的眼中射出一道璀璨的金光刺入海中,但见其中有万千张扭曲的人脸,隐藏着万千道凄厉的咆哮。
这黑暗如潮,淹没了众生。海浪深处,有浪花翻卷,气泡升腾,似乎有着大劫难在酝酿生成。
一道黑浪从深处拍出,将莫北凉眼中两道如剑的金光拍碎。而后巨浪退去,宛如醉汉梦醒,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莫北凉看着脚下渐渐渲染的青云,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盛世难出大贤,群雄争霸于战乱。
莲蕊孕育浩然气,小镇文运化作云海,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这小镇里必会出现千古人杰,耀眼于人世间;
这普普通通的小镇,也会变成文昌之源泉,不断孕育出贤才从山里走出,平定流离的乱世。
枣花镇并无大地龙脉滋润,养不出圣君,能养出贤臣。
可看那片怨气凝聚而成,并席卷天下的巨浪,不知这世间有多少灾祸生出!
望着酒楼内众人为了一点虚名相争,莫北凉一对莹润的双眸化作无限的悲悯: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天边惊雷消退,脑海中的这世间万千灵音交织成大道之音,化作细雨浸润心灵,将来自红尘的浊气消融化散。
莫北凉转头向西方望去,一朵鬼气森森的阴云在镇子上方飘荡,其中一双猩红的幽幽鬼眼看着自己。
冥冥中一道波动侵袭而来,如水荡过自己的身躯,一股晦暗阴霾之气笼罩着自己的命运,隐隐泛着刺目的血光。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厉鬼,竟然有着改变人命运的能力!正施展邪法,将莫北凉的命运悄然转化,在其命数中埋藏一难,污秽的血光入侵着莫北凉纯净的命格。
“魑魅魍魉,只知道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不敢见光的龌龊之徒,也妄想改我命数!”
莫北凉一声怒喝,暗含雷霆震怒之音,轰击着这鬼物种在自己命中的血光之劫,有金霞流淌而过,将污秽血光灼烧殆尽。
莫北凉从眸中射出利剑般的金光,刺入西方阴云之内,一声不似狼嚎虎啸,不似钢铁折断的怪叫传出。阴云内的鬼物陡然遁逃至山林之中。
这鬼物凭借着对枣花镇的熟悉,一时间竟逃出了莫北凉的感知范围。
“哼,跳梁小丑,也配逞凶!”
莫北凉一声厉喝传出,似惊雷炸响,群山落下萧萧枝叶,百兽趴于地上匍匐发抖,江上巨浪骤然停歇,打着旋的山风化作缕缕晨雾逸逃。
邪祟遁逃,天地陡然恢复静谧。
收回眸中的金光,莫北凉从云端走到鱼桥,一步一步向酒楼窗口走去,每走一步便有锦鲤抬头化做台阶,每落一步莫北凉轻淡如雾的身躯便凝实一分。
酒楼里一众才子词人依然饮酒放歌,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个人从酒楼消失又从天外走回。
天空的耀阳放出万道霞光,将众人的视线尽皆遮蔽。
所有人只觉清风带着温度吹暖了身躯,阳光带着温度蒸散了酒意。
莫北凉一步落地,鱼桥入水,他坐到椅子面前抬起手,从袖中涌出两道纯白的烟雾在一刹那化作十根修长洁白的手指,信手于弦上舞动:
一道道音符从流风、回雪、行云、波涛中提取而出,交织成道音惊醒青山枝头含苞待放的嫩蕊,大街上挂于房檐随风飘荡的蓝色酒旗……
一切恢复了正常:
门外的挑夫用布擦了擦挂在额头不敢滚落的汗珠;
厨房里的灶台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包子铺前的流浪犬动了动潮湿的鼻子,老板见其可怜丢了一个肉包子过去;
到处跑动的小二忙着给客人端酒送饭。
窗外的阳光不再那么耀眼,街上淌过的清风,带着从青山携来的清新水汽,花草泥土的芬芳,流入酒楼里。
醉仙居内的喧嚣重新被唤醒。
热闹的集市上,一位白衣秀士弱冠出头,丰神俊朗,步履稳重。
他踏着被午后阳光晒过的青砖径而来,右手持折扇于胸前摇摆,轻风扬起他鬓前的长发。
一缕独属于青山草木茂盛之气,顺着风吹到莫北凉的鼻尖,他转头向窗外定睛看着此人:
青山有木,枝繁叶茂化为罗盖庇护林中万紫千红;
青山有灵,莺啼燕语蝉鸣鹿啼绘出自然千姿百态。
他从山中来,草木茂盛为他,百灵歌唱为他。
“正主来了吗?”
莫北凉眼眸微垂,抚琴的手指缓缓下压,将颤抖的琴弦铮铮的琴音压下,将酒楼喧嚣压下。
一众文人只觉心头微沉,在不知不觉中呼吸细腻了许多,似乎不敢喘出大气,恐惊天上之人。
“小二,两热两凉四个菜,一个汤两个甜品,一壶陈酿十年的美酒,以及一些时令水果,送到我房间。
若是有人找我,一并引到我房里。”
莫北凉对着手持托盘,行进在楼间的小二喊了一声,而后便抱着黑漆长琴转身下了楼梯。
他步履轻盈,瑞脑有白烟蒸腾,尾随在身后为自己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