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死亡,山妖出世,大街小巷到处都传递着这个小道消息。
凉记酒楼大门一闭,开始了装修。
莫北凉站在酒楼门口,看着这副对联,觉着不合适,在林玉朗的许可下,将对联以及店名加以修改:
房檐低窄,难栖雨中画楼燕;
花浓酒香,不拒凡世谪仙人;
店名也从凉记酒楼改为醉仙居。
林玉朗的父亲有着祖传的酿酒方子,酿之清香冷冽,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其父生有一子一女,儿子便是醉仙居掌柜林玉朗,女儿则正是当日那个送给莫北凉五块花蜜枣泥糕的卖花女。
林父酿酒已有多年,往日里枣花巷的客商南来北往,小镇经济十分繁荣,经常有人买他们家的酒。
以前本想培养儿子当个读书人,没成想村外妖邪作祟,一个鬼打墙迷宫将小镇隔绝,外地人渐渐不再到小镇歇息,经济也慢慢没落。
林父所在的酒铺位于枣花巷十七街,地段不是很好。
如今世道,酒香也怕巷子深,卖花女是林玉朗的妹妹,名为林玉澜,之所以送给自己父亲开业庆花,也只是为了冲一冲寡淡的生意。
三天的时间,莫北凉掌握了这个小镇的一些基础情况。
小镇因为鬼打墙与外界逐渐与世隔绝,范围最远达至镇外青山百里,便会莫名其妙的拐回来,镇内百姓难以外出。
偶尔有进京赶考的书生,或者来往的旅人走入小镇,尝试过各种办法却也无能为力,故而整天在各大酒楼狂歌痛饮,撒钱买醉。
但目前为止,还未有出现妖物祸乱,百姓离奇死亡的诡异事件。
三天后的清晨,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林玉朗看着眼前自己花费全部积蓄改造的酒楼,终于不再如之前那般窄小寒酸。
三层酒楼,红木漆墙,房檐宽厚,在镇中也算是有了规模,莫北凉的杂物屋也装修得像一间正常的屋子。
一天的营业正式开始……
柳青是江南运贩丝绸的客商,把货送往西北赚取差价。
本想这笔生意做完,就回家好好陪伴自己即将临盆的娘子,县城最有名的老中医说他娘子怀的是男娃。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因为心情激动,故而回返的一路都抄小路近道。
在一次入夜后,自己迷迷糊糊着急小解,一不注意走到了森林深处,而后便迷了路,再次遇到人时已过了三天。
是枣花镇的狩猎队上山打猎发现的他,那时他已经饿晕过去,被狩猎队带回镇子……
“十六年了,儿子若是长大,也差不多跟我一样高了吧。”
河岸边,柳青失魂落魄的躺在桥洞底下。自从当年迷失在森林中被人救了回来,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走出那座青山回家,没有一次成功。
凭借此前货卖丝绸,做生意赚来的钱在镇子买了一间小屋。只是平日不愿意回去,每次都买了酒,在这桥洞边喝醉到天明。
青花纹,白玉胚,一个精致的酒壶放在不算凉的地面。
柳青醉卧洞前,耳闻流水潺潺,山林蝉噪之声,搔了搔微麻微热的大腿根,拿起酒壶仰脖便往嘴里倒,只是一滴酒液都没有,早在半夜便已喝完。
柳青兴致阑珊,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朝镇子里走去。
十六年来如囚客,昔日金银成粪土。
无数个日夜柳青都在想,若是自己不贪这笔生意,或者自己稳妥一些顺着官道走,也许就没有今天这番遭遇。心中愁苦难诉,唯有买醉麻痹自己。
清晨时分,天边红日放出万道金霞,照耀在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顺着红霞为衣清风邀客的河道,大街上的酒楼柳青一家一家的找,直到新开张的醉仙居门口,一道削瘦的身影正把椅子一张张的摆好。
“客官,这么早就来了?”
柜台上林玉朗看着柳青,对于这个十六年前迷路的旅人亦是心有怜悯。
其实他的父亲,也是迷路的贩酒商,只是其父胸无大志,也没有什么牵挂,在哪卖酒都是卖,也无所谓被困枣花镇这一说法。
柳青每次要么买酒径直离去,要么喝醉之后又哭又闹,彼此交情甚少。
“这么早就开门了吗?给我来一壶烧刀子。”
柳青略带醉意的来到柜台前,向一摊软泥趴在柜面上,酒味混着食物残渣的臭味从嘴中喷出,令人敬退三尺。
林玉朗熟练的将酒酿好,柳青先是仰脖子喝了一大口,感受酒精逐渐让自己的大脑进一步麻痹,接着左手摸入怀中,却怎么也掏不到钱。
柳青瞪着沉甸甸的眼皮,尽量让自己的脑袋不左摇右晃,望着天花板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十六年来的积蓄基本都花完了。
“可怜今朝命在身,也无金银也无魂!”
江南水乡多墨客,柳青自嘲一笑,拿着手中的酒壶,想退可自己已经喝了,再说以自己此时的情况,也拿不出其他的钱来:
“掌柜的,我那边还有一架梨木凤尾琴,本来是买给我娘子的,如今也用不上,你派个人来,我把琴当给你,就当是酒钱了。”
“不用了,就当我请你的。”
“身无分文,我要这些杂物有何用?把这琴卖了,我换几两饭钱。承蒙掌柜不嫌弃,我又怎能太贪心!”
读书人的傲气,令柳青不愿舍下脸皮赊账,报了自己的名字,便转身离开酒楼。
朝阳暖,暖不进这颗心。
因为鬼打墙的原因,小镇的许多店铺都已关门,十六年兴衰,柳青也不知这枣花镇几处风流几处寒。
找不到当铺,索性将琴卖给林玉朗。他的妻子出身贫寒,昔日在佳人齐聚的红客馆为人演奏。
柳青喜其音乐,动其姿色,花钱买进府里,两年后喜得贵子,本以为自己一生无忧,可上天却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心灰意冷,留这些东西亦是无用。
“你带着三两银子,去他家取琴吧。”
林玉朗从账面上拨了点散碎银子,让莫北凉趁着现在没什么客人,去柳青家中取琴。
按照柳青所报地址,莫北凉一路寻去,老远看见一家竹篱墙围成的小院,上面爬着牵牛花与青苔,也不知多久没有打理。
入了院子,入眼的是一张石桌,柳青此时正抱着一把四尺长的七弦琴,趴在桌子上等他。
“客官,我是来取琴的。”
“拿走,拿走。我这曲谱,当时与这琴是一套买的,一并赠予你吧。”
“这三两银子,是掌柜让我给你的,作为买琴的钱。”
“替我谢过你家掌柜,左右无事,去你家吃碗面去,扶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