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引动夜雾起,薄云胧月浴光衣。
一道身影缓缓从夜色中走出,地上的枯叶被风卷起,掩盖了他来时的道路。
忽然身后一股风压迫近,莫北凉身形一矮,剔骨尖刀向天划出,与一股巨力相互抵消。
莫北凉往左滚动,往前抬头望去,一只吊睛白额虎四蹄落地,正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猛兽通常会在自己的领地周围拉出粪便,以气味震慑其他生物。
为了查探这片山脉,莫北凉尽量走得都是直线,很显然闯入了这头猛虎的栖息范围。
老虎前蹄微曲,脊背拱紧,当一片落叶飘到莫北凉肩头时,这道雄壮的身躯向莫北凉前扑而来,凶猛的气势带起身后一蓬肆意飞舞的杂草碧叶。
莫北凉足尖一点,向后飘退数米,猛虎落地紧接甩尾,如铁棍般的尾巴携带着劲风而来。
莫北凉脚步发力,右脚蹬飞左脚轻点旁边树干,整个人倒卷而起,巨尾擦过衣襟拍在旁边的树干,留下一道鲜艳的疤痕。
林中狩猎多年,这只猛虎磨砺出了厮杀的本领,就在莫北凉倒飞于空时,猛虎踏动后蹄转变身躯,再度向莫北凉扑杀而至。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平淡的眼眸倒映着猛虎迅速扑至的身形,莫北凉心中不可遏止的涌出一股暴戾的情绪,一股淡淡的气息吹动了体表的衣襟,在脑海中化为最原始,最狂暴的杀念。
右手将尖刀递出,仗着手臂的修长,将锋锐的刀尖狠狠刺入猛虎的眼睛当中!
吼~
一声痛彻心扉的怒吼响彻山林,莫北凉单手撑地一个空翻避过,猛虎一个扑空摔倒在地,身后凌厉的铁尾肆意的抽打,将枯叶扫飞将树木拍碎。
可莫北凉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头猛虎,双手向地捡起石块,不停的向那头猛虎受伤的左眼投掷而去,无形的空气纷纷被挤压开,石块蕴含的力劲发出呼啸的风声。
吼~
不断的发出怒吼,因为剧痛而在原地暴跳如雷的猛虎转过身躯,以自己庞大的体型抵挡这疾飞的石块。
趁着猛虎因巨痛失去理智的机会,莫北凉一个跃步爬上树梢,手揪着枝叉处的藤蔓飞荡而起,稳稳落在猛虎的背上,双拳如急雨般不断落在猛虎的脑袋上。
森林里,一声又一声的怒吼震响,使得鹰鸦四散,鸟蝉噤声。
这声声怒吼,甚至传到了镇子里。提灯行于夜路的打更人耳闻猛虎声,忽觉夜风寒:
“唉,多事之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安稳,不荒废这早已凉却的热忱!
凉风入夜,卷起千秋史。笑问前人多壮志?一笔难尽青丝白发蹉跎半生意!”
打更人,隶属县衙公门中人,属于编制单位。若非赶考路断,他又何必在此打更……
四周翻飞着枯叶断草,猛虎不断的在林中挣扎起伏,每一拳落在它的头顶,都令它感到屈辱。
随着时间推移,老虎挣扎的力度渐渐变小,而莫北凉的双臂也渐渐无力。
颅骨,乃是最坚硬的骨头,每一拳落下,都会在拳上留下一分反震之力。
也不知落下了百拳还是千拳,直到老虎痛呼一声摔倒在地,庞大的体型渐渐变凉,莫北凉这才停下了拳头。
从颅骨上传来的震力,令他拳肿如包,将剔骨尖刀从猛虎眼中掏出,只觉双手一阵震颤,似乎连刀都拿不稳。
颅骨十分坚硬,但大脑却十分脆弱,不断落拳令老虎的脑袋产生振动,最后因脑震荡而死。
莫北凉抬头而望,此时月入中天,已是夜入深处。
用剔骨尖刀割下老虎长约四尺的尾巴,抹了些虎血,莫北凉向山林深处走去。
有着猛虎气息的震慑,一路上倒是十分平安,可从夜最深之时,直到东方欲晓,金日放霞之际,莫北凉不但发现自己没有走出森林,而且一步步又走回了山脚。
将虎尾丢在一旁,莫北凉一个纵身上树,远远的眺望着枣花镇,在这夜转清晨的阴阳交替之际,镇中已隐隐生出了几道炊烟。
莫北凉为了不在山林中打转,选择一直朝前走了,最起码走了四个时辰,以他的脚力,上百里也有余,怎么可能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镇子前?
[鬼打墙?!可我一路上并未察觉到山精野怪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凡有精怪处,必有诡异生。森林中的动物,警觉性强烈,一旦感觉到某处有危险必然敬而远之。
可这一路上,莫北凉时常目观飞鸟,耳闻兽嚎,虽有虎尾气息在手,可偶尔还是能遇到毒蛇以及成群的鬣狗之流的偷袭,足以证明山中无精怪。
可若是无精怪,又如何会遭遇鬼打墙?
足尖轻点树梢落入地面,莫北凉提身加速,越过削着尖刺的防兽栏以及街上行脚的卖货挑夫,一路疾行来到窄小的凉记酒楼。
翻过围墙,在掌柜一家人还未苏醒的时候,将剔骨尖刀抹去血液放回远处,而后回到酒窖旁的杂物间,卧在墙边静静的思考与休息:
[难怪镇子里的书生都无法外出赶考,一道鬼打墙便将这小镇众人锁死了出路。若精怪不在郊野,那么必然在镇子当中……]
酒楼乃是人来人往密集之处,醉酒的客人兴之所起也会说出一些秘闻诡事,是收集信息的一个好地方。
莫北凉眼见着大日初升,金霞未放,天边彤云将光芒压在了山头。距离清晨还有一点时间,靠着墙壁慢慢的睡去。
他如今不是修士,消耗了一晚上的体力,需要适当的休息一番……
清晨,酒楼的厨房里,掌柜的娘子已经在忙活众人的早饭,莫北凉在后院的厕所挑了一桶井水简单擦洗一番,将自己身上最后一点血腥味道洗去,便前往大堂收拾好桌椅。
开了酒楼的大门,此时街上已经有了稀疏的人流,而这点点人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旺盛起来,叫卖声裹着饭香脂粉香,形形色色的人流将枣花十七巷的每一处角落铺满。
热闹的人气如煮沸的开水渐渐弥漫在镇子上空,将最后一点夜色惊退。
天边大日,举火烧云,将金色染满了郊野林木的枝头,红屋白墙的房檐乌瓦,绘成小镇又一天的新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