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说,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这话确实是有些偏颇了。
不过,当一个人身怀利刃,能常人所不能及的时候,他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望向了常人所难以获取的东西。
譬如说名利。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名利二字,就是两把大刀,时时刻刻的在人们的头顶悬浮着。真正能看破,并将它无视的,又有几人?
黄荣生,年方十九,止波宝剑在手,《风波剑法》修炼到除曾祖以外的第二人的程度,精气神爆满,只带时间一致,便能破关,进入小宗师之位。
膨胀是必须的,他就像是一个气球,飘悠悠的从家里出来,行侠仗义,英雄救美,秘籍宝藏,似乎都在前方的不远处等着他。
然后,没多久,他就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场事故。
乌鸦的啼叫,总是给人带来一种不好的征兆,而食腐鸟类的鸣叫则是代表了这里有着死去的尸体。
可是,那里却是一个村庄,虽说偏僻,但是远远望去,也根本并非是废弃之地。
“有情况!”
黄荣生按住了长剑,那就让他去探探路。
血,鲜红的血,已经发黑了的血,凝固的,流淌的,渗入地下的,汇聚在坑洼地的。
满目的红色,零落的断肢,让他的眼也红了。
野狗在争食,乌鸦在啼叫,死去的人们张着无神的双眼,望向了天空,也望向了黄荣生。
男的,女的,老的幼的,都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
头在这,手在那,内脏满地是。
这是一场虐杀,让他恶心,让他反胃,让他有些想吐。
但是远处传来的,刺耳的,癫狂的笑声,让他将一切的不良反应咽了下去。
恶徒,还在行凶。
说不定,还能救下人。
于是,他跳上了围墙,跑了过去。
“跑啊,快跑啊!畜生,你这个畜生!”
四肢被斩断的女人匍匐在地上,她抬起头,目光看向了踉踉跄跄跑向远方的幼小的身影。
那是她的女儿,是她世上唯一的,仅存的亲人了。
肆意流淌的鲜血让她眼前发黑,但是她不敢闭眼,她要看到自己的女儿逃走,跑出去,从这个恶魔的手里逃出去。
然而哪怕他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武功在身,也能够轻松地追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于是他出刀了。
红色的刀,像是血,带起了血色。
细嫩的小腿飞向了一边,他放肆的大笑。
没有管小女孩的哭嚎,他将她提起,抓住了她的头发,带到了她的母亲的面前。
一刀,一刀,又一刀。
肢体纷飞,小女孩晕了过去,早就已经看不出人样。
母亲的眼中流出了血泪,她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嗓子已经嘶哑,内心已经变成了灰烬。
“给我去死啊!”
长剑平地而起,如同地平线上的那一缕光,又像是春天的第一道雷霆,不留任何退路的刺了过来。
长刀扭出一团血色的花,那是一朵浪花,似乎带着血腥的气息。
“叮”
清脆的一声,刀剑分离。
黄荣生退了出去,后退了数步才稳住了身形。
而那位也退了四五步,一扭头,目光中带着血色,带着癫狂的杀意,“哪个混蛋不长眼的,敢坏小爷的好事。”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虽然说事实摆在面前,但是黄荣生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人该扭曲到什么程度,才会做出如此的事情。
“嚯,”少年一甩长刀,跨了半步,将刀扛在了肩上,微微一躬身,“我到是谁,原来是一个仗义的‘侠客’啊,稀奇稀奇真稀奇。“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似乎渗着血。
“你应该说,他们用他们的血肉,铸就了我通天的大道。放心,我会好好的记住他们的.....大概。”
说着,他的背后升起了血浪滔滔,滔天似海。
黑影绰绰,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在其中哀嚎,伸出了手,要将他人拉入,同时堕入其中。
黄荣生一咬舌尖,后退了半步,强行将自己从幻觉中挣脱了出来。
“神破关,小宗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随之一凛,这还不是神破关,否则自己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的从他的精神影像中挣脱出来。
半步,但是那也是半步破关啊。他有多大?十五,十六?
虽然他从幻觉中挣脱出来,但是那种来自精神层面的威压仍然让他背后发毛,内心发颤。
战斗的勇气,正在消退。
低喝一声。强行运转内力,活跃气血,“且记住,杀汝者,黄荣生是也!”
身随音走,剑指天南。
带着满腔的怒意,宣泄而出,化作了风,那是来自北方的,凛冽冬夜的寒风。
对此,少年放肆的一笑,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正好,用汝之头颅,为吾踏破宗师之境门石。“
说罢,一个大跨步,长刀挥斩而下。
刀重而猛,主横扫劈砍,势为先。
一刀出,血海翻腾,黑影沉浮,似在哀嚎,撒发着沉冤之气,要让人沉沦于血海之中,不得翻身。
风声呼啸,掀起巨浪,却吹不动海底的泥藻。
于是,败退。
少年将刀尖放到了自己的面前,一滴鲜红滚烫的鲜血低落了下去。
“武者的鲜血啊,怎是普通人可比得上的。”
他看着那一滴鲜血滴落在地上,化作了一个红色圆点,嘴角夸张的扬起,赤红色的内力在他体内自行的运转,将他的全身染得血红,似是泡在了血中。
“杀了你,我就能突破。”
他这么说着。
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血浪翻涌,化作了滔天的浪头,铺压了过去。
邪祟与恐恶的念头冲击而来,黄荣生的眼眸眯起,脑海刺痛,但是胸口更甚。
从左肩到右腹,两尺伤痕。
肉体上的伤痛本算不得什么,早就在家族中的时候对于忍痛这种训练也不是没有过。
更何况练武本身就是一种磨练。
但是那伤口上,每一寸每一丝每一毫都在给他传递着讯息,那就是恨,那就是痛苦,那就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那些死去的亡灵们,就在他的刀上,他的神念里,不停地嚎叫。
什么是行侠仗义?什么是热血少年!
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到了!
长剑再扬,管他三七二十一,全力的催动内力,原本自认已经足够坚韧的经脉也开始发出了刺痛的感觉。
剑芒吞吐,散发着锋锐的气息。
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武者,没有精破关,身躯浑圆如一,不沾外物,无懈可破。
没有气破关,自成气海,内息流转,经久不休。
更没有神破关,虚念幻真,心血来潮,神而明之。
而他的对手却已经是半步踏入了神破关的门槛,已经可以虚念幻真,他的思维就是他的力量。
这种局面,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只有一个评价——必死无疑。
但是他的心头还有一股热血,胸口还有一口勇气,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已经可以让他不会后退了。
退什么退,脚下身后便是深渊,他可是要做正义的伙伴的人口牙!
不过,未免还是有些遗憾的。
家族剑谱中的最终剑诀他未曾学会,若是学会了那招“一剑止风波”的话,说不定不会如此的艰难吧。
不过那个剑招似乎是从整套剑谱中独立了出来,是在剑谱彻底升华后才衍生的招式。
看起来似乎和剑谱中其他的招式有些许的联系,但是却超脱于它们。
可惜了啊。
黄荣生这么感叹着,于是,“秋雁愁过客,悲风染山河。”
秋天的风,起了。
那是来自地底,吹动了枯寂的落叶,拂过了离人的发梢,跟随者南归的飞雁,带着浓厚的乡思,直冲九霄,却潸然泪下。
下克上,弱胜强,此招为上上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