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旬带着李锦的棺椁回到了武陵郡,选在一处山清水秀,三面环山的山坡下,把李锦葬在了风水先生所说的“前有照,后有靠”的好地方。
姬旬也没有把李锦的死迅告诉她祖父,怕老人家受不了打击,谎称她在建康帮家族管理生意,自己则一如继往地孝顺老人。
安葬好李锦之后,姬旬又着手把吴林名下的产业转到意儿的头上,意儿的大名叫继,就跟着李锦姓,拜了李家祖祠,入了李家宗谱,叫李继。
然后他又利用以前在武陵郡内的人脉,重新做起了丝织生意。
不过几年时间,生意竟然越做越好,只不过姬旬也不想再做大了,就那样不温不火的发展着。
绿芽已成人,被姬旬放嫁到了一户好人家,也不枉她忠心护主一场。
等李继长到五岁之时,姬旬为他找了个当地的名士来教导他。
李继聪慧异常,无论学什么一点就会,并且能举一反三,加之完全继承了姬旬与李锦外在之美,俊眉秀眼,无人可比,时人称之为“洛水神童”。
姬旬平时也有意识地让吴林跟着自己四处学习行商,开始,吴林总是不解为何那种出谋划策之事定要与他商量,不过他不敢多问,只知道公子做的一切必定有他的道理,遂更加用心学习。
直到有一天姬旬跟他说:“好几年了,你也差不多可以胜任了,你就替意儿管好这些生意吧,你每年拿三成,一成留给卫伶,六成留给意儿罢!若你有中意的女子也可以娶回来,但人品定要良善。”
“公子,您要去哪?”吴林很是不解:“公子若有事,我能帮忙的定然不会推辞,只是那三成,我定不能要!”
“你就听我的罢,早在意儿娘去世之时,我就想走了的,只是苦于答应了她要照顾意儿,如今一切顺当,有忠仆随身,意儿又聪慧异常,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意了。”姬旬拍拍吴林的肩膀“往后要靠你与卫伶来扶持保护他了,我知道你是个忠孝之人,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之后,他又语重心长地交代了卫伶,让他照看好幼主,卫伶自然拍胸保证“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小公子受半点委屈!”
某日之后,姬旬便消失不见踪影了。
逢忌日,吴林与卫伶带着李继来给李锦扫墓。
又是一年时间,那墓上已然长满了青青之草,而墓前竟然立着一个和尚,手持木鱼,不停地敲打着,口中诵吟着佛经,似是在做超度。
墓碑前点着香烛,烧了好些钱纸,青烟袅袅伴着低沉悠扬的诵经声,渐渐消散。
孤瘦的身子,似老僧入定,充满着忧伤,坐在那瑟瑟凉风之中惹人心碎。
吴林的心顿时嘭嘭直跳,急忙走近前来一看,果然猜得不错,就是不辞而别一年之久的姬旬。
他的头虽然剃度过了,可那音容相貌依旧,穿着一件朴素的僧衣,闭着眼睛,虔诚地诵吟着佛经。
“公子,公子,可找到您了,您到哪里去了?”吴林忍不住眼泪直流。
“父亲!父亲!”李继也认出了父亲,惊喜地唤道。
姬旬并不作声,继续诵吟着佛经,语调孤寂,声声敲打着吴林与卫伶的心。
“公子,自从您走后,我到处找您,托人找遍了南方各处,可没想到您竟然出家了?您这是为何啊?”吴林泪流满面。
“父亲,父亲,您为何不理我们?”李继扑过去抱住了姬旬的腿。
姬旬缓缓睁开眼睛,眼中竟无一丝波澜“施主,我乃空无,世间再无姬旬,请叫我空无禅师,阿弥陀佛....”
“您是父亲,您是父亲!”穿着锦衣,如玉人儿似的李继高声唤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我却不能侍奉身前,子悲也!”
“阿弥陀佛...小施主,请叫我空无禅师。”姬旬又闭目念着佛经。
“公子,您竟如此狠心,您可知道,自从您走后,小公子日思夜想,半夜时有啼哭”吴林怜惜地摸着李继的头,“我时常看到他羡慕地看别人家小孩欢欢喜喜地跟着父母在一起亲热的情景,他母亲故了也罢,可您还在啊,难道连您也不要他了?”
“有你们在意儿身边,我很放心,我今生还有未了的心愿,我要用下半辈子去完成,阿弥陀佛......”姬旬边说边敲打着木鱼。
“公子,您今生的心愿,难道不是看着小公子长大成人吗?他现在还这么小,已然没了母亲,现在他需要的是父亲的关怀,您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我们可以替您去完成?”卫伶这才开口说话。
“我这辈子与意儿娘只得半生之缘,有因必有果,想必,前生我只修行了半生,道行还不够。从此之后,我愿用我的下半生献身佛门,以期下一辈子得到一个完整的缘分,阿弥陀佛......”姬旬却自顾自地颂经,不再抬头。
“公子,去岁,我听北方回来的友人说,北方战败,陈阳在那场大战中也殒殁了。”卫伶上前一步,低头向姬旬秉告。
突然得知陈阳的死讯,姬旬身子颤了颤,半晌,口中才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为民献身,功德无量,迟早化身菩陀......”
他又在离墓地稍远的地方,面向北方,插几柱香于地上,向李继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拜祭一番。
“他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也受得了你的香火。”转而又向吴林与卫伶说道:“他为国捐躯,护的是汉地的百姓,自然也受得住你俩的拜祭。”
说完又是一阵颂吟,抑扬顿挫,行云流水,“阿弥陀佛,早同法性身,早登涅盘山,早越苦海......”鱼木之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山谷之中余音袅袅,如晨钟暮鼓,回音不绝。
几人在一边等了许久,见姬旬总算念完了,便想上前与他再度搭话。
没想到姬旬甩袖起身,并不停留,径直朝前走去,无论李继在后面如何叫唤,他也不再回头,越走越远,只有诵吟声随风隐隐传了回来“一物一数,作一恒河,一恒河少。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一劫之内,所积尘数,尽充为劫......阿弥陀佛......”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