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星苑,栢芍神殿境域内。
在白银司和冥王离去之后,烟雨台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在做的各位也都是各大家族派系宗门的年轻一辈掌舵人之一,每年相聚,论道论事,分天下境遇。
七十二股编钟长鸣,音质越来越浑厚,伟岸的佛影在编钟上显现,梵音荡漾,金色的河流点亮了紫雾弥漫的烟雨台,盘绕飞升,成为神佛的袈裟。
“宕——宕——”编钟还在继续响,金色的河流突然出现一些倒影,漫天的星辰,通天的冰剑,坍塌的神楼宫殿,吞噬一切都漩涡。
雨雾驱散,被栢芍神殿遮蔽的天空又出现了。
神殿的光芒照耀开整座厢庭府,神佛的虚影越来越大,整座厢庭府的众人大呼神明垂怜,纷纷拜倒叩拜。
金色的河流被星光织上薄纱。
河水里景象越来越多。
遥远的的帝都,观星楼上盘膝坐着一名老者,白发垂腰,容颜已老,他低着头,星光落在身上,白袍如雪。
十一颗金色的珠子在他身边盘绕飞旋。
钟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抬起来头,肌肤枯朽,眸子却闪烁明媚,如光,如晨。
他抬起手掌,看了看掌心交错的纹路,终于回想起自己的名字。
他蹒跚起身,站不稳脚步。
他生命气息孱弱,好像全靠十一颗金色的珠子牵引。他终于仰望星辰,星光对上他的眼睛。
“你醒了啊,凤融。”
老人看着诸天星辰在人间闪耀,不自知地留下一滴泪水。
泪水划过他满是皱纹的脸。
舒展开来。
本来弓着的孱弱的身躯变得挺直,背肌变得宽阔,雄伟,长发变得乌黑,枯木逢春一样,拂去脸上的皱纹,变得英俊,寂寞。
“是啊,谢谢你们。”他对着星辰呢喃自语。观星楼亮了。一轮轮宏伟的神环冲天而起,整整十九层,攀上这座一千三百米高的观星楼——大唐乃至天下最高的建筑,整座帝都被照亮。
帝都深处一双双眼睛看着耸入云天的观星楼,瞻仰,臣服。
宏伟深处,神皇站起身,低下了半个头。即便是在遥远的诸神时代,神国并起,天下满是神明的年代,神王一念,诸神也要臣服。
观星楼顶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阴暗处。看着不断变得年轻强大的男人,两人跪下身——两位天下有名的最强者,即便对神皇也是平身以待的强者,星楼之主,此刻却甘愿屈膝。
“恭迎王座!”
神环凝聚在男人身上,他抬起手。
厢庭府,烟雨台。
一只巨手在天空张开,轻易打破栢芍神殿的禁制。紫晶王座上绽放了璀璨的光芒,一团紫云对上巨手。
“砰————”
王座破碎,紫菁吐出一口鲜血,巨手压下,所有人都被这股神威压制的抬不起头。
突然,一股柔风拂过,神威消散。
巨手触摸到了七十二股编钟,天空之上,神佛的虚影面前摊开一幕巨大的编钟,神佛轻叩,天地间响起共鸣。
传闻亘古时代,佛道里有一位未来佛,通前今,知往事。北国天下的栢芍曾在他坐下修行,十万年前,神佛以身殉道,重新勾画一条命运长河,与天地同宽,与时间长河共流。
人间乃至神界,仙界,无数人的命运鸿景都在命运长河里流淌。只有命运回到开初,神道巨头就有希望改变魔道的诞生。
但他失败了。
魔道皇者——那位险些扼杀太阳神的存在,一剑斩断了命溪。
佛光破碎,流淌了七个世纪。
但他真的死了吗?
星辰给了他光,他再不是佛,而是命运化身,他有了新的名字——凤融。
神佛擅编钟,七十二股编钟足以通断古今。钟声蔓延十四座州府,绵延不绝。直到夜色把佛光吞没。
帝都,观星楼。
男人身前摆着一副青灰的编钟,就像是古寺里的青苔灰石,古老陈旧。他手指轻弹,温柔,安静。夜色越来越深,京都黑暗一片,星云在楼宇间流动,光芒攀上男人的身子。
“叮当——叮叮当——”乐声缠缠绵绵,如同一弯细水,上穹天,入尘埃。
“至少我们拼命活过啊。”
他孤身一人,埋没在星光里。
满洲,厢庭府。
栢芍神殿的光芒又一次洒落下来,紫菁再次伫立于神殿之前。
她目光望向千星苑深处,沉默不语。
在场的各位天骄,有的心境受挫,有的博然成长。在这么多强者的压制下,不甘,痛苦,迷茫,都是常有的,这一路的黑暗和挫折,都需要他们自己感悟,自己爬出来。
“继续吧。”紫菁淡淡道。
论道。
一道道神通,书法在千星台上衍化,诸人共同论道,推演。一页金色的书页在天空铺开,一行行秘纹被镌刻,灵光铺成锦缎。
天下间有一本神书,名叫牍。
它无处不在,所有人都可以在上面编纂,它记录古史兴衰,记录人文地理,记录神通术法,记录尘埃雨露,记录神明传记。
心意通达处,书案自彰现。
他们把对于天道,神通的理解都编纂而上,书页好像无穷无尽,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但你呼唤它,它就存在。
它记载了所有前尘,所有故土。也会记录所有未来,所有明朝。
但只能写,不能看。
牍是所有人都能写的,但真正与天道共流传的,名字叫扉。只有书写在牍上的文案能被认可,记载上扉,那名编写的人,就可以看扉的其中一页。
“南方天州出了一出洞眼,传闻走出一位天魔,玉衡兄,不知天魔又所在何处?”
一名黑衣少年浅浅抿了一口茶,眉头轻佻,不经意间问道。
隐藏在月影之中一道高大的身影手指轻轻扣了扣桌案,杯里的茶水动了动,映出他晶莹如玉的眸子。
他吐气深沉,如同闷响。
“灵墟深处,牧渊池中,千魂分剐。”
空气一阵寒冷。黑衣少年收敛了几分轻佻,带着薄薄的笑。
南天出了天魔,一夜屠杀一府,有圣人陨落,早已经名闻各州。身为天洲之主的玉家,受到了神皇博大的怒火。
玉舒,一个逐渐被人间遗忘的名字。天洲墟土,牧渊深处。玉舒安静地坐着,面前是一泓清泉,汩汩流淌,蓄满一处池台,很浅。
一个巨大的魔影,被锁链囚禁在池水里。
“在哪?”玉舒轻轻问道。
“呼——厄——”魔息滚动,魔影呼出一口浊气,浅浅地笑。
“就在这。”魔影声音干涩。
玉舒面无表情,“在哪?”
“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