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醒来，只觉得肩膀酸痛，背整个都麻木了。
他爬出睡袋，才意识到自己在地板上过了一夜。我记得应该是翻译论文的时候睡了一会……但我为什么睡地上，时间是……
文易拉开左手腕上的手机屏幕，8:40，竟已是第二天早晨。很明显，“置换”又发生过了，潜意识中的另一个文易在昨天中午到晚上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但是这不能成为文易在地上醒来的理由，文易实在不觉得“他”有在又冰又硬地板上睡觉的癖好。
看向平时自己用的小木床，文易见到被子鼓鼓的，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难道，不会吧……
文易屏住呼吸靠近，悄悄揭起被子一角，露出一个长头发的娇小女孩子，文易感觉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她侧身而睡正好面朝文易这边，米色针织衫的前两颗扣子散开，显出里面浅黄色的T桖，微微翘起的刘海带着些孩子气，柔美的面部线条，珍珠似的肌肤，白皙光滑的颈子……她交叠在胸前的小手像花瓣一样柔嫩。
不小心偷看到女生的睡脸，让文易心里滋生出难以言喻的罪恶感，他悄悄放下被子角，蹑手蹑脚溜出房间。
“会长、会长，救命啊！一觉醒来，不知怎么有个不认识的女孩子躺我床上啊！”文易几步冲下楼梯，把自己锁在厕所里，坐马桶盖上给会长打视频电话求救。
会长的背景是学生会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还拿着笔。
“文易，你……为什么在厕所给我打电话，还是视频。”
“会长！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啦，我刚刚朦朦胧胧醒过来，就发现陌生的女孩子在我的房间，我的床上，睡得一脸安详的样子，我怎么冷静的下来啊！”
会长慢条斯理地端起旁边的茶杯，啜饮一口，“祝福你们呀，但是你要对人家负责，挑个方便时间，两个人早些去见家长吧。”
“会长别开玩笑了，不是这个时候，我真的很急。”文易把脸贴近摄像头，以几乎要吼出来的气势压低声音说。
“那个女孩长得漂亮么？”信息部的部长突然从一边探出头挤占了半个屏幕。
“诶，部长你怎么也在——她，的确是很好看，不过真要说算是可爱系的——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正帮班长干活来着——既然女生可爱，文易，你这不是赚到了嘛，哪来的这么多抱怨，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关系确认下来不好么。顺便问句，女生家有钱吗？”部长笑嘻嘻地说。
部长叫会长“班长”是因为他们以前高中同班，那时的称呼一直延续到现在。
“都说不认识她，我怎么知道她家境。况且，大概没有发生过部长你期待的事，她甚至是穿着外套睡的，很明显对我戒心满满的样子。”
啧，部长不满地咂嘴。
会长放下了茶杯，“说正经的，文易，你昨晚突然联络我，要求我家开的医院接收一个受到刀伤的年轻女性，还是用无人送货车运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你对这件事有印象吗？”
“啊！那辆车是我帮他弄的，文易昨晚给我发简讯求我帮他。”部长插话。
“不，这种事，我完全没印象哇。”文易一头雾水。
“也就是说，果然是‘他’做的吧？”会长神情凝重。
“虽然我觉得挺不对劲，但是‘他’在简讯里说有个女生重伤，要用车送她去医院，为了抢时间就没来得及追问‘他’，事后硬是联络不上。”部长说。
“然后被文易送来的女生，我一看，是认识的人，副会长的女朋友。其实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稍微缝几针就可以了。她现在应该在病床上熟睡吧。”会长说。
“你们看我也没用，我真没有任何记忆。”文易一摊手，像是要挥开部长和会长刺人的视线。
部长想起什么似的开口，“你们看地方新闻。”文易和会长依言打开手机浏览新闻页面。
“昨夜23时17分，东离运输公司所属的一辆Mc230型号小型无人运货车于L市S区一在建公园附近失联，据记者采访，相关责任人称已排除技术故障可能，高度怀疑该车遭到恶意攻击，幸运的是由于该车正处于返程，无一顾客寄件损失。凌晨3时20分，东离公司报警，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更多信息请关注东南新闻网后续报道。”
“……”
“……”
文易和会长面面相觑。
“放心吧，如果能查到我，我一开始就不会下手。之后找机会再把车还回去就行了。有一句名言‘不被发现就不——’”会长打断了他的话。
“不，其实并不担心你，只是像这样知情不报让我有一种共犯的感觉……”会长又抿了一口茶。
“班长，该不是打算检举我……？我都特地挑的回程车，班长你也听见没有造成任何损失，不要那么绝情嘛……都这么多年老交情了。”部长苦苦央求。
“我考虑看看。”会长微笑着，抬起茶杯轻轻啜饮。
文易听着两人互动，感觉捞不到更多情报，决定先下线，“那个女孩一会该醒了，我得出去买早餐。有什么新线索再联络吧”说完文易便收好手机屏幕。
文易平常的早餐是学校食堂的粥，起晚了的日子就只能喝一碗白糖水。所以买早餐对他算是比较稀有的体验，他有机会逛逛各种点心铺和小吃店。
文易选好东西准备付款，一看，发现账户余额少了300元。那家伙！文易心里一阵暗骂，但转念一想这不是骂自己么，一下感觉全身无力。
“同学？”收银的大妈奇怪地看文易一眼，文易连忙扫码完成付款。
不能这么想，我要乐观点，不是“少了300元”而是“还有700元”，没错，我还有整整七百元之多——好像也算不上多，文易重新开始消沉。
下个月就吃土吧，据说含有多种矿物质和维生素。我看央视的一个纪录片，好像一种动物叫金刚鹦鹉就有吃土的习惯，大家都是生物我说不定也能行。这么说来既然能吃土，草根和树皮更不在话下。哇，万岁，上帝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必然留一扇窗——还是面对现实吧。
文易使劲甩甩头，走到一家高人气煎饼果子店门口的队伍末尾，据说这家店很受女生欢迎。
先拿好吃的与她打好关系，看这之后要说话还是要求饶都比较方便。文易打定主意。
文易回到公寓，见那个女孩像白鸽一样乖巧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她听见动静望向文易，嗯……这个目光……似乎是询问的眼神——她还真好懂诶，心情全部写在脸上。
“抱歉没有知会一声就出去了，因为我看你还在睡。”文易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对她说。
女孩轻轻摇头表示没关系。
“没办法梳洗一定很辛苦吧，我来大学之前借宿的家里有个妹妹，她常常会向我抱怨女生各种类似的麻烦事，所以我就在路过的百货商场买了些可能有用的东西，虽然只是便宜货啦，请将就着用吧。”
文易递出一个袋子，女孩小心的接过，避免碰到文易的手指。
女孩打开袋子，愣住了，惊讶地睁大一双黑眸，不可思议地眨眨眼。
袋子里装着毛巾、口杯、牙膏、牙刷、木梳、小镜子、雪花膏、湿巾等等一些日常用品。她忽地低下头躲开文易的视线，红润的小口一张一合地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她咬着嘴唇，从齿缝中漏出细如蚊音的一句“谢谢”。文易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却感觉有些熟悉，柔和温润的嗓音很适合她。
待她从洗漱间梳洗完毕回来后，文易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吃早餐。
挑一个合适的时机文易开口，“其实我有一点点失忆的症状——可以向你请教一些事吗？首先是你的名字……”
“白月萤。”女孩放下手中的煎饼果子。
“月莺？听起来像是某种高贵的鸟类的名字……”文易试图奉承。
女孩摇摇头，“……是‘月光下萤火虫’的意思”。
“哦哦！”文易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唯美的名字呢……那么，白月萤同学，你同样是联大的学生没错吧？”
我的交际范围不广，既然能和自己产生联系，她是校友的概率相当高，文易这么猜测。
女孩点头证实了文易的猜想。
“其实我有一个体质，睡醒后就会变得容易忘事儿……所以我想问问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呃，我应该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文易小心翼翼地询问当晚的经过。
过分的事？女孩歪着脑袋思索，然后想起了昨天文易拿刀子吓自己，还把泥弄到自己脸上和手上，她稍稍鼓起嘴，正视文易用力点头。
文易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直流，“呃，那，你、你不生气嘛？”
“先，原谅你……”白月萤咬了一口煎饼果子，绽放出微笑。
这、这都能被原谅？文易心里七上八下，兴许这就是煎饼果子的力量吧，他稳稳神暂且不再深究。
文易等她吃完煎饼果子后，问出了关键的问题：“昨天我有没有说过奇怪的话或者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想了一会，“手机短信，草稿箱，你让我提醒你。”
原来如此，情报在我自己的手机上吗，灯下黑的盲点呢。文易立刻开始看短信，越看他的神色越凝重，眉头越皱越紧。
看完文易长叹一口气，陷入深思，接着又是一阵叹气。白月萤不明所以地在一旁窥测文易的表情。
“这样啊……他还真是给我找了不少麻烦，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往前看——白月萤同学，一会我想带你出门去见一个人，可以吗？那个人你也认识。”
白月萤考虑了一会，点点头。
出门，又湿又冷的风迎面而来，弄乱了她梳好的发型，灰色的云高悬于天穹，天气预报说寒潮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