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中，年轻男人和中年男人对峙。
中年男人腹部深深插入一把匕首，血流如注。他背靠墙，握枪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枪口对准年轻男人额头。
年轻男人呼吸急促，肋骨断了大半，内脏也一塌糊涂，他右手举着小刀僵硬在投掷的准备动作，紧盯着枪口。
两人间距不过5米，无论飞刀或是手枪，都是必中的距离。
不知先动手的人会是谁？是小刀先没入咽喉，还是子弹先穿过眉心？
生死刹那间，年轻男人却不由想起了她，想起了她白皙的脸颊上绽放出的山楂花一般的笑容。
小橘……我绝不能倒在这里，他捏住小刀的手指加重力道。
扑通扑通，中年男人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举枪的手臂伸得笔直，但是只有他知道，枪里没有一颗子弹。
年轻男人手中的小刀反射寒光，他的手在加重力度——就要来了！
中年男人命悬一线。
剑拔弩张之间，年轻男人忽然松手让刀“哐”落在地上，“谈个交易吧。”他垂下手，“我犯不着为这种委托赔上性命。”
中年男人长长地吐出积蓄在肺部的空气，放下胳膊和枪。
“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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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易猛地睁开眼，拿开碍事的VR头盔。已是落日西沉，暮色笼罩了世界，黑暗自墙角缓缓爬出。
真美啊，文易掀起窗帘一角，痴痴地望着远方出神。
看来另一个“我”回到了“里面”，文易伸展肢体快乐地撑个懒腰，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来过了，上一次出来也不到一天，时间太短什么也没做成。文易赤脚下床打开窗，自由的空气涌入。
咕咕咕地文易的肚子使劲叫起来，这种饥饿感，另一个“我”中午就没吃东西吧，虽然我的确用光了他的钱，刷爆了信用卡，还稍微跟网上放贷款的大叔借了点，可是他也不至于过得那么惨嘛。
文易拉出屏幕唤醒手机，启动手机银行app，查询余额……有了，所有帐户余额加起来是1000出头，似乎他顺利渡过难关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也算是“我”自己赚到的钱。
文易坏笑着试图转账，转账流程进入验证环节，手机发出提示语音。
“请把脸靠近摄像头，根据提示眨一眨左眼。”文易照办。
“验证通过。根据您的安全设定，请输入交易密码进行再次验证。”文易一愣，交易密码？上次还没有这个验证呢，看来他变谨慎了。
不过没用的，文易稍微想了一会就记起了密码。
另一个“我”肯定没料到吧，他没有我的记忆，但我却拥有他全部的记忆。但是这种记忆更像是单纯的知识一样，文易知道他到过哪里、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话，与哪些人见过面。却无法知道他当时具体的情感和动机。
“交易成功。”
文易满意地笑了。总之先找个地方吃饭吧，虽然有部长发的聚餐邀请，但是部长邀请的是他，要是“我”去就太不识好歹喽。
文易径直穿出学校，去到繁华的商业街，挑了一家装修精致又干净的家庭餐馆。服务员注意到文易，露出营业式微笑着向他走来。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先生几位？是否有预约？”
“就我一个，没有预约。”
“请这边走。”服务员带路，领文易坐到临街靠窗的位置。文易点单时，一对情侣进入店里，服务员望望他们，“先生您先看看菜单，决定后招呼一声。”接着服务员便去接待那对情侣。
文易在观察他们。两人都是二十左右的年龄，估计同样是联大学生。男方一头爽朗的短发，面容白净，衣着得体大方，举止文雅，入座不忘替女生拉开椅子，点餐时把优先菜单递给女生。贵族般的举止，加上模范般应对女性的方式，男生应该家境优渥，受过良好的教育，看表现似乎是个情场老手。
女生顶着染成淡金色的梨花头，戴珍珠耳环，银项链，妆容精致，从头到脚都是名牌货。她走路一直抱着男朋友的胳膊，说话用嗲嗲的撒娇语气，进店以来很少把目光从男朋友身上移开。她没有坐对面而是坐在男生的侧面，肩紧挨着男生。
等餐中，女生拿出手机和男生一起看，她轻轻地侧头看屏幕，偶尔趁男生不注意偷偷瞟一眼他的侧脸，担心被发现又迅速转头假装在看手机。
一言蔽之是个花痴型的女生，文易冷静地分析，或许她单恋男生很长时间，最近才确认的男女关系，女生过密的肢体接触似乎就是在寻求长期单恋的弥补，但也可能是某种更深层情绪的掩饰……她的服装首饰虽然看起来昂贵但是缺乏品味和个性，整个打扮，兴许包括发型在内都是按照时尚杂志搭配的。这样的她妆却画得很好，估计请了专业化妆师，但为什么不直接让服装设计师来搭配衣服？或许出了什么差错吧……
至于文易为什么格外在意这对情侣，原因很简单，女生相貌姣好，身材也无可挑剔，正是文易喜欢的类型。文易是男生，喜欢漂亮的女孩又有什么错。眼前佳人名花有主，让文易感到很可惜。
我不能和他一样，我必须对自己内心的欲望忠实，文易默默地想，因为这就是“我”的存在方式。文易看着窗外街景消遣，人来人往，繁灯似锦。到明天我就又会回到意识海洋的最深层吧，真想在这世上再多停留一会。回过神，店门口静悄悄地停着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文易扫了一眼，不甚在意。
饭毕，文易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上漫步，下一次再出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文易很珍惜眼前的光景。突变就此发生——
转过街角，面前是一个小巷，普普通通的巷子，只是入口停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黑暗的深处断断续续传来微弱的痛苦呻吟声，这是与文易身后平和的都市绝不相称的背景音。
文易好奇地循着呻吟声前进，在巷子尽头找到两具尸体和半个活人。
借助幽暗的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两个人形的东西倒在地上，还有一个像是坐姿、背靠在墙上的人影，安静的巷子里清清楚楚听得到喘气的声音，大概就是他发出来的。文易打开手机照明，发现墙边倚靠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的身上满是血，一把匕首插进他腹部，只有握把还留在外面，血咕嘟咕嘟的往外冒不停。男人胸膛急剧起伏，呼吸急促，面色苍白，意识不清，明显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凶案现场，这是文易的第一反应，但下一秒就文易注意到男人左手紧攥着一把手枪。
文易感觉血液在升温，心底涌出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就在身边有趣的事发生了！文易大脑深处的欲望在欢呼，在高叫着要摆脱平凡，追求刺激，欲望驱使着文易卷入事件漩涡的中心一探究竟。
总之不管怎样先救人。文易操纵手机发出一封求救简讯，之后文易深吸一口气，就地取材从两具尸体身上扒下衬衣撕成布条，即使做这种事也没有任何反感，果然包括良知大部分的“心”都放在另一个文易那里。
如果把匕首拔出反而会造成大失血，文易直接用布条缠绕在伤口周围，衬衫白色的布料瞬间就被血染红，裹了一层又一层仍然止不住出血。文易把中年男人外套脱下来，但是外衣太厚扯不破，文易干脆将外套折叠几下直接覆盖到伤口，两只袖子绕到他背后紧紧地打个结。措施似乎有效，男人失血速度明显下降。
文易放松地吐出一口气，一抬头就见到黑黝黝的枪口正对着他的额头——因为处理伤口时的疼痛，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他举着手枪，目光像钢铁一样冰冷地盯着文易，边喘气边断断续续地说：“你、是、什么人？”
“只是碰巧路过的一般人。”文易如实相告。
“你……不、害怕？”
“害怕可以留到日后再说，现在还是救人要紧。”文易这么回答，但其实是因为他压根就无法害怕，害怕的情绪也留在了另一个文易那里。
男人咧嘴笑了，确切的说他忍着疼痛硬是做出一个像是笑的表情，他虚弱地放下枪。
“小姐……拜托、你……救、小姐……附近……公园。”
文易仔细地听没有漏过一个字，他快速地思考，“我得先了解整事件的过程才能决定是否帮你，你先听听我的推理。你和地上的那两位是你所谓‘小姐’的护卫，小姐今晚出门，由你们三人在暗中保护她，既然要是护卫，你们应该和小姐相距很近——但是小姐现在不在这里，而你却清楚地知道小姐的位置在公园……小姐是与什么人约好在公园见面对吧？”
“所以你们不方便现身，只是开车跟着小姐，就在经过这个巷子口时，你们被人袭击……巷口的轿车没有伤痕，袭击者应该是装作普通人拦住你们的车，再把你们骗下车……这里没有其他人的尸体，只有你勉强还活着，袭击者不可能不确认你们的生死，也就是说他处于没有余裕确认的状态……那么袭击者应该没有同伙只有一个人，而且在同你们搏斗中受了重伤，他大概觉得放着不管你也会死，没有必要和拿着枪的你继续交战吧。”
“从我刚看见你时的失血情况推测，你中刀不会超过半个小时，我这段时间都在附近散步，但并没有听到枪声……”
“没、有……子弹……只是……吓……。”
“也是呢，枪械弹药不是轻易能弄到的东西。就结果来看，你成功靠它保住了性命。”听说是空枪，文易感到一丝失望。
“继续我的推理，既然袭击者已经重伤逃走不可能对小姐再下手，你却依然拜托我去救小姐，之前说过袭击者只有一人，那么用排除法危险只能来自于即将与小姐见面的人——小姐约见的人就是雇凶杀人的黑幕吧。”
文易咽了一口口水润喉，继续道：“我不明白的是，你是怎么知道黑幕的身份的？你并未阻止这场约会，说明你事先并不知道小姐约见的人要对她下手，但是你现在却知道了。难道中途有人联络你通知这件事？”
“我……杀手、交易……”
“原来如此，你与干掉你两个同伴的杀手达成了某项交易，于是他就出卖了雇主？勾心斗角背信弃义，杀手的业界很残酷哇——到此为止，我想问的已经全部问完了。”
“……你、绝对……不是……一般人……”男人注视着文易的眼睛开始发亮。“小姐……拜、托。”
“我答应你，因为我还挺喜欢玩RPG游戏的，打败魔王营救公主是王道剧情呢。”文易轻描淡写的说，“我会救你的小姐，但不是免费。事后……我想想……1000元就够了，请打到我的账户上，我的身份和账户就请你自己调查，都有能耐弄到枪的人要做这点小事没问题吧？”毕竟老是用他的钱会让我觉得不自在，像是被束缚一样，文易小声地补充一句。
“我叫了救护车，但是我得先把你挪到别处去，你肯定不希望同伴的尸体被救护车上的人看到吧？至于刀伤的原因……你就找个理由，比如喝醉了犯迷糊捅了自己一刀之类的，就算他们有所怀疑，只要当事人坚持这么说，就不会被当做刑事案件报警——你意识清醒真是太好了，处理起来要轻松不少。”说完文易上前抓住男人的手臂想把他拖走，但是被男人一把挥开。
“我、自己、走……小姐……优先……去……救她。”说完男人深吸一口气，一咬牙，用手支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文易赞叹地笑了，”我满喜欢像大叔这样有骨气的人的。救护车会停在巷子口，我就丢下你先走了。大叔，千万别死喔！还有，记得付报酬！”
文易转身往公园方向跑，文易看起来冷静，但时间其实很紧迫，从发现大叔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分钟，小姐应该已经与他见面了。
不难猜到，所谓小姐就是家庭餐馆遇到的那对情侣中的女生，线索是黑色轿车。至于雇佣杀手的幕后黑手，除情侣中的男生外别无他想。
希望能赶得上，像她那样漂亮的女孩要是死了就太可惜。文易在夜晚的街道上疾走，凉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再有3分钟就到公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