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排逆流行进了一天,不过前进了五六十里。众人在木排上,上下左右全都是水,又冷又困。
卬看看天色渐黑,内心忧愁,道:“长者百涞,如此该怎么办?”
百涞道:“听安度说,这长原东西方向也不过八百里远近,今日也不知道那夔龙怎么回事,没有遇见,我们索性不要休息,一直到了上游,再休息不迟。”
卬摇了摇头,道:“如此行进下去,则可能还要十几天,我们还是要休息!”
卬命令众人将木排全部靠近,再用绳索捆绑在一起,沉下数十块大石为锚,准备饮食休息。
直到天色全部黑尽,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卬安排一些人燃起火把,在这巨大的木排浮岛周围巡逻,其余人则就在雨中休息。
近日这场雨,让族中许多身体虚弱的人都生病,此时到了湖泽之中,湿气更加严重,除了少数身体精壮之人,其余人都病得十分严重,再加上白日里划船的劳累,此时全都躺在木排之上,动弹不得,奄奄一息。
卬满腹心事,夜不能寐,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时间过得很快,不久便已经天亮。卬通宵未曾合眼,此时却也并不觉得疲惫。他在族众饮食之后,便叫族众捞起石锚,再解开各个木排,开始前进。
他见划船的族众似乎都筋疲力竭,便主动替换了一人。那人十分惶恐,但见到卬坚持,只得由他。百涞见了,便要替换他,但他拒绝了。百涞不得已,替换了另一个人。
如此又过了一天,前进了约六七十里。尼族族众全都累得不行,不过幸好没有遇见夔龙,众人也都稍稍轻松一些。
到了晚上,卬稍稍放心,加上划桨划了大半天,也感到筋疲力尽,到了休息时间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他一下子就沉睡过去。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醒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时醒来,正准备再好好地休息时,他耳里听得一点轻微的异响。
他屏气凝神,闭目倾听,除了在细雨的呢喃和洪水的沉吟之外,还有很细很远的另一种声音,好像是什么在水里划动。
他想起了前几天他看见夔龙时的情形,瞬间他明白了。
卬一跃而起,大声疾呼:“快起来!快起来将木排解开!”
但是除了巡逻警惕的几个人,其余人差不多都熟睡了,开始并没有人起来。
在附近巡逻的几个人开到卬跳起,一开始还不知道就是他,这时听到他得声音,便跑过来询问。
卬内心十分焦急,向他们喝道:“快叫大家起来!将木排解开!”说罢,他向其他熟睡的人跑去。
在奔跑中,他吃下了“蹑空草”,念动了咒语。见到百涞,他只告诉了百涞叫人起来,随即又向前跑去。
这时很多人都被惊醒了。但是卬却感到绝望。虽然在黑夜中,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明显感到脚下的木排时而向左倾斜、时而向右倾斜,如此接连倾斜了五、六下,幅度越来越大。
他身轻如燕,并没有觉得什么,但是其余的族众却像用力扬起的簸箕中的豆米一样,纷纷向外飞去,落入到水中。
卬在木排倾斜时,大声道:“都抓住!不要慌!”但是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们在睡梦中就被颠簸到了水中。
所有这一切发生,都只是短短的一瞬——从卬莫名醒来,到木排浮岛又趋于平静,卬不过跑出了二三十丈远近。
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人被抛到了水中,他们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被淹没。他们刚从梦中醒来,在水中惊恐地挣扎、喊叫、呼号,最后渐渐地沉没……
而身体翻滚了几次,还没有被抛下水的人,这时都醒了过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周围却都乱哄哄的,整个木排浮岛乱作一团。
差不多只有几支火把还燃着,卬什么也看不清,他往前奔着,从许多狼狈爬起的族众头顶跃过。他在空中大声喊着,让各个队长将自己队中的人管束好,不要慌张。
在奔跑中,木排浮岛开始痛苦地咿呀直响——经过那几下颠簸,最后再回到水面,连成一个浮岛的木排开始迅速解体。这时又有很多人落水。
等到卬跑到最后第三十六队所在的地方时,看到弼丕已经醒来,正和几个人趴在如同贴在水面上的树叶一般飘摇的木排上,努力让自己不掉到水里面去。
卬从众人的头顶飞过去,直落到弼丕的身边。看到弼丕惊慌的神情,他本来想朝他怒吼几句的,但是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住了。
弼丕看到卬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大吃一惊,连忙从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女人中走出来,因为木排的摇晃,他几乎是爬到了卬的面前。
看到卬愤怒的神情,一开始还很惊恐慌乱的弼丕反而迅速地冷静下来,他对卬道:“卬达酋长,是那个怪物来了么?”
卬用极度不耐烦但又生硬压抑下来的语气道:“是的。你快叫你队中的族众紧紧地抓住木排,不要掉到水里去了。”
弼丕并没有照卬说的那样做,反而对卬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卬道:“我们先等所有族众都醒了、告诉他们小心在意之后再说。”顿了一顿,从怀里拿出一株“蹑空草”手把手递给弼丕,道:“你把这个吃了,跟着我念咒语。”
弼丕拿着,在黑暗中摸索了一番,道:“这是什么?”
卬道:“你吃了之后,便可以在水面上行走,如履平地。”
弼丕服下“蹑空草”之后,便也开始学着卬一样直立着,只用足尖点在木排上,如同在风中飘荡一般,但是却不会倒。
弼丕自顾自冷笑了几声之后,道:“其实你将第三十六队替换掉第一队,我就知道这是你故意安排的。你想起了长者雄,也害怕我呆在后面会被他们害了。我那时也是一口气,话说重了,对不住!”
卬有些厌恶地看了弼丕一眼,道:“现在这夔龙就在眼前,兴风作浪,你还是好好地照顾你队中的族众,以免更大的伤亡。”
弼丕道:“现在还在这里等待波浪平息,只会坐以待毙。”
卬道:“那我们怎么办!且不说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够杀死它,我们就是想要靠近它都不能。我到前面去了!”
卬直接从水面跑到最前面。原来组成一个偌大浮岛的几百个木排已经七零八落了,各自在波涛之中颠簸,已经没有之前的“前方”。
虽然波浪起伏还是很大,但是却在逐渐的平息。之前只有寥寥的几支火把,到了现在慢慢地变多。
卬找到了百涞,道:“看见有什么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