卬走到山岭最高处,冒雨向西南看去,是一片方圆万里的泽国。卬问安度:“安度,你可知道这地方是叫什么名字?”
安度道:“据古语中所述,前方应是长原。这长原横贯东西,东西向约有八百里,南北向宽约百里。最西端就是茂山了。”
卬道:“既然名叫‘长原’,缘何现在却成了一片泽国?”
安度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据我一路来所见,我想可能是因为这条河。我们过沟桥之后,一路来逆河而上,这河名叫红河,源于茂山云梁,流经长原,最后与桥沟——就是我们架桥跨过的那条河沟——汇合于东方,这红河里有大量的泥沙,到了下流便沉积下来,因此河床越来越高,若是天降大雨,河水不能及时排泄,因此这长原便成了一片泽国。”
卬又问百涞道:“长者百涞,你可试过这水大概有多深?”
百涞道:“我们也试过,差不多有一丈多深。”
卬思索了片刻,道:“那你看这雨还要下多久?”
百涞道:“我只能看到之后十天内的天色变化,——不过我看这雨,十天之内是不会停的。”
卬道:“此去茂山,应该不远了吧?”
百涞道:“还有八百里远近。”
卬道:“此去道路还好吧?”
百涞道:“这长原若是在天晴干旱时候,都是平坦大道,好走不过,一天可行百里。过了这长原,逐渐是些山路,不过也只有几十里路。”
卬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着急,且在这里歇息一段时间,等着雨停了,水消了,再走不迟。”
百涞道:“如此最好,我总是觉得这水浑浑荡荡的,里面透着一股邪气。”
卬道:“长者百涞,你们先遣队一直遇山开路,遇水搭桥,十分辛苦,这几天还是好好地休息一下。”
百涞道:“这倒没什么,虽说我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但是身体却还很强健,我也不需要休息。只是这天气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众人在那里随便说了一歇,便各自去歇息。
这场雨和在平河时又有不同,时而大,时而小,但是一直绵延不绝,而且这里也不像平河那样,暴雨几昼夜河面都没有抬升,这里是水面不断上涨,尼族族众不断地向高处迁徙。
有人对卬道:“卬达酋长,这里虽然温暖,但是却这般风雨;那断谷虽然冬季漫长严寒,但是却不像这般风雨肆虐呢!”
卬道:“现在距茂山不过几百里路程,我们正好赶到那里去。断谷虽好,却已经在千里之外了。所以此话再不要说了。”
过了三天,卬正在与安度闲谈,长者百涞走了过来,他也不顾旁边还有他人,一来就道:“卬达酋长,我看这雨下得不寻常。”
卬正和安度聊得起劲,便敷衍地问道:“怎么不寻常?”
百涞道:“这两天我到附近去转了转,除了这泽国上空之外,其余皆是明媚晴日。这里只怕有什么神灵。”
卬道:“我们之前过沟桥时,就发现那边是明媚晴日,但是从这边流去的河水都是浑浊的,那时我们就推测这里可能是在下雨。即使有神灵居于此地,我们只要不冒犯他,不就可以了?况且我在小甘洲找到酋长之杖,也正是因为神天吴的眷顾,可以说我血族是受到神灵庇佑的。”
百涞听到卬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略有些急躁,道:“我看别处的风云变化,那里的晴天是正常的;但是这里却无端地连日霖雨,显然有异常。”
卬道:“那是!既如此,你叫族众在此地行动必须谨慎,不要鲁莽。我们且等雨停了再说。”
又过了六、七日,那雨还是不停,依旧一时大一时小地下着。卬又叫百涞看看天色,百涞摇头道:“这晴雨之际,我是分辨不了了。不过我觉得可能再过十日,这雨也不会停。”
卬此时也慢慢地焦躁起来。但是却又莫可奈何。
这一天下午,有个族众被晟带来,说是自己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卬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只是叫他说说自己到底见到了什么事物。
但是那个族众却仿佛因为见到卬而显得十分高兴,也因此想要和卬多寒暄一番,因此先将一些无用的客套之辞、门面之话说了几遍,让卬觉得不耐烦。
晟也在旁边道:“我之前问你,你什么也不说,坚持要见到酋长之后才说。现在见到酋长了,你还是尽快说下正事吧!”
那人还用十分恭敬的语气,低下眼睛,在脑子里寻找着得体的词汇,用向尊敬的人说话那套固定的模式,缓慢地说着:“卬达酋长,这个事情我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因为说出来,可能你们也不会相信,不过我当时确实是亲眼目见,我说的也不会有一句虚言。
“事情应该从哪里讲呢?也不知道酋长是不是知道我们还在断谷时,与我相邻而居的有个叫巴隆,他原本是有女人的,但是在迁徙途中,他女人不知怎么的,就生病死了,我们又在一个队里,我们的队长当央就叫他和他女儿跟着我一起,和我共用一个女人。他这个人呢,我是知道的,虽说平时话不多,但是做事还是不错的,于是呢我就答应了……”
晟没好气地道:“酋长是要你说一下你见到了什么东西,你说什么巴隆!直接说一下你见到了什么!”
他对晟点点头,道:“好的。不过呢还是要从那时说起——从我们共用一个女人之后,我们基本上在路上都是一起,他女人死了,他那个家也就算没有了,他便将他自己带的弓刀还有火石交给我女人管了——我是不稀罕他的这些东西的,”
晟道:“巴隆和你见到什么有什么关系?”
他点头道:“那是有关系。你且听我说:其实我之前也知道,他这个人不错,对他女人也还好,因此我们一路走到这里,也都不错。他对我们的女人,也还可以。我们的女人和他两个相处的时间,也逐渐多了。我们那时还想到了茂山,该怎样建房,该怎样理家。”
晟又准备打断,但是被卬用眼色制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