卬在和百涞告别之时突然想到与安度相约见面,因此在与百涞道别时也是神色匆匆,简短几句之后,卬便向之前与安度约好的地方走去。
到了那里,看到安度已然再那里等候。卬不再与安度闲话,直接道:“安度,你可知道巴达酋长在我们从断谷出发前,同宿章明殿上对我说的话?他说你是个天赋异禀之人,如若努力雕琢,日后会成为大器,对我血族未来会有极大利好。因此他要求我,倘若他在路上遇难,我在此后要照顾好你。我知道你异想天开,妙计迭出,又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因此也想好好地锻炼你,以后再将酋长之杖传给你,让你带着我血族前进。此去路途凶险,我也极有可能步巴达酋长后尘,随他而去。但我血族有一代代相传的秘技‘血族密语’,平时可以用作密谈,旁人即使身在咫尺,也不能听见;而到了战时,又可滴血御敌。此‘血族密语’全族只有酋长及酋长接任者方有资格研习,现在是特殊时刻,我现在开始传授给你。我血族还有一门秘技,那就是从神巫族那里学来的‘禁制之术’,从今我也开始传授给你。”
安度道:“酋长,我一贯散漫,从未经历过什么大事,要我担任酋长一职,我只怕不能胜任。”
卬道:“我现愚笨不堪,但也还不是勉力而为?要做血族酋长,并非要什么奇才异能,大功洪勋,只要志气坚定,心怀公正,为全族着想,那就行了。”
两人又说了一歇,最后安度勉强答应学习。卬便将“血族密语”第一层“凝精血珠”传授给安度。卬见安度听了,在那里默不作声,以为他没有记住但又不好意思问,便道:“你可都记住了?”
安度道:“都记住了。”
卬道:“你试一遍我看看。”
安度便依照口诀,施为了一番。卬看得目瞪口呆,道:“你只听一遍,不过一刻钟,却能达到与我差不多的水准,真是天才!”
安度道:“我觉得这些明白如话,实在是好记!”
卬道:“天色还早,那我将第二层‘蚀心血柱’也传给你。”又是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安度已然将“蚀心血柱”熟练掌握。卬索性将第三层“破毒血雾”、第四层“缚妖血网”都传给了安度。
卬见安度都已经熟记于心,而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但还是怕他会忘记,便叫安度且去歇息,到后晚再给他传授剩余的三层“血族密语”及“禁制之术”。之后再有三晚,安度已然将七层“血族密语”及九层“禁制之术”学会。
第二日,卬等前进了二、三十里。一路无事。
到了深夜的时候,弼丕却突然出现在卬的面前。卬怒道:“弼丕,你不跟着你的队伍,却跑上前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弼丕却并不惊慌,道:“卬达酋长,你还记得我的父亲吗?”
卬不明白弼丕所说何意,顿了一顿,回答道:“长者雄为血族捐躯,我当时也亲眼目睹,当然记得。”
弼丕冷笑道:“我父亲遇害时的情形,卬达酋长你也未必亲眼目睹吧?”
卬被弼丕这么一说,颇有些恼火,道:“当时我和巴达酋长断后,确实没有看到,但是之后我去平河寻找我族遇难同胞的尸首时却看到了长者雄——的尸体。”
弼丕道:“卬达酋长你不知道我父亲死时的情景,但是我却知道。当时清蠡已经发狂,那些渔人抬着她飞在半空,她只管向地面喷着毒雾。我族族众只要被那毒雾沾上,立刻僵冻,死在当地。整个族群人心惶惶,都只顾着自己逃命,当时是一片混乱。
“我也被安排断后。那时候族众是在全面溃逃,我见到清蠡恐怖,渔人凶顽,也只想快点跑。但是正当我想要奋力向前跑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我一看——正是我的父亲!我道:‘长者雄,叫族众赶紧走吧!’
“他用坚毅的眼神看着我,道:‘你觉得我们跑得有这些渔人飞得快吗!’
“我道:‘但是这样我们无法抵挡这怪鱼喷出的毒雾啊!’
“他道:‘是啊!还不知道酋长和卬能不能脱身呢!’
“正说着,清蠡和那些渔人差不多已经飞到了面前。我们看到族众已经上前了一段,便赶紧也跑出一段距离。
“当时我们差不多是留在最后的,差不多只有二十个人了。他不停地朝着你和巴达酋长所在的地方回望,一直担心着你们能不能突围。
“我们边走边驱赶着那些飞到我们的头上,想用尖利的牙齿咬我们的脸的渔人,一边等着你和巴达酋长。这样且战且退,走了约有一里路程。
“这个时候,只见一片暗红的血海铺满天空,他抬头看见,惊道:‘是巴达酋长!’
“我们都回过头来,这时却看见另一片如同朝阳的红色从平河中升起,将那暗红的血海冲淡。我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看政和我父亲的脸色,知道大事不好。
“我们当时都呆了一呆,政满面绝望地道:‘只怕他们都逃不了了。’
“我父亲并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我们前面十丈远近就是在逃跑的族众了。我父亲道:‘我们在这里略挡一挡,等他们跑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清蠡眨眼之间就到了面前。她那射着寒星的双目就冷冷地充满怨恨地看着我们,然后她那花瓣一样双唇一张,一口紫黑色的毒雾向我们喷来。
“我们想要转身逃跑,却已经来不及。当时我也不知道是因为那紫黑的毒雾太过深沉,还是我吓得闭上了眼睛,还是我在那时已经丢了自己的魂魄,我只觉得眼前是黑的,我虽然睁着眼睛,但是却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随即我就清醒过来——我意识到自己还没死。而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喊道:‘快走!’
“我什么都没想,就像南边跑去。我再也不管任何事情,只想着跑,跑得越远越好。
“直到过了很久,我才回忆起当时的一些事情:在我父亲说我们还要再为族众挡一挡的时候,站在那里的人已经只有五、六个了,而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那是因为我的父亲在毒雾快要喷到我身上的时候,转了过来,将我挡在了身后。而当时断后的其他人,包括长者政,在我父亲说话的时候已经跑了!
“我父亲在临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我喊:‘快走!’他在我想要跑的时候拉住了我,但在最后却将我挡在了最后,替我挡住了毒雾。
“我找到了第三十六队,带着他们冒着暴雨走。我们差不多迷失了方向,那几天我也想不起要派几个人来寻找我族大部。因此,在前日大会之时我最后时刻才赶到。可是我赶到之后,却只觉得心寒,甚至比我父亲死在我的面前还让我感到伤心:族中的某些人为了自己的人免于惩罚,为了自己免于惩罚,不惜要置我于死地!我知道让我当第三十六队队长,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因为我平时也并非有德有能,但是因为我父亲死了,而我恰好又亲眼目睹某些人的败行,就想着以公报私,将我处死,我真的觉得从未有过的绝望!
“以前我是多么自豪我是血族的一员,但是到现在我却知道我们的血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纯净,不再像以前那样激昂,现在有些肮脏,有些冷淡了!
“卬达酋长,你可记得,当时你被推选为长者,是我父亲长者雄及长者敖两个人向巴达酋长及当时的几位长者推介的。到了现在,长者敖只是族中笑料,我和长者政及当央不睦,我也只有向你来倾诉衷肠,也只有你能保我不死!不然,我迟早会被他们谋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