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正准备要说,巴达将手中的酋长之杖在地上一戳,愤然道:“现在还准备走回头路吗!想我血族自乌达酋长以降,数千年来遭遇多少艰险,我们现在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如果当时列祖列宗也是遇到一点困难就逃避放弃,那么或许就没有我们现在在这里说三道四了,我们血族早就在这洪荒大陆被灭族了。况且现在我族还有那么多人被关在平阴,我们在这里不好好想着怎么去救他们,反而商量是否应该将他们扔在敌人洞穴之内不管不顾,他们若是知道,又该是怎样的寒心?试想假若是你政被渔人掳去,我们却不尽力营救,你又会怎么想?
“还有,为何我族自称血族?那是我们从不畏惧、勇往直前,我们的土地是用我们的鲜血浇灌的,我们用以防身之术也都是用我们的血作为武器。我们无论大小,无论男女,都团结一体,亲密无间。所以不管是多少人被抓,就是牺牲了更多的人,我们都要将他救出来;只要我血族族众遇害,则无论是谁我们都要复仇!哦,想起了,当时在长着大会上慷慨激昂要求为忽达酋长报仇的也是你吧,政?现在你却不顾兄弟姐妹的性命,只知自己保全,真是枉我当时那般看重你,提名你为长者,又多处为你安排重任。”
政道:“酋长所说,我都承认。但是我也并非是贪生怕死,只是凡事皆有轻重,假若要救长者百涞、安度他们,却要死更多的人,那我则不得不为那些即将死去的人考虑。”
巴达大怒:“你休要在我面前提安度的名字!我也并非是要救安度才执意如此!我并无半点私心。还有,凡事是有轻重,但是假若对那些自以为轻的事物不重视,那说不定反倒变成重大之事物。况且牺牲不可避免,连长者雄都说了横死征途都无怨言,你却奢谈生死。我血族在断谷凡三千年,也是经过无数次浴血奋战,牺牲从来不少,但是因为列祖列宗的牺牲,所以换来了我们今天的壮大。”
政道:“酋长,我族要迁徙茂山,是为何事?不也是因为被巨猿所苦,所以想避免牺牲吗?”
巴达尚未说话,罗插话道:“政,你此话差矣!我族迁徙茂山,被巨猿所扰,固然是促因,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断谷狭窄,我族若继续繁衍,则会被地方所限。”
巴达接过话:“我们迁徙,避开巨猿,是因为那只是无谓的牺牲;而我们要到达茂山,沿路则有必须的战斗,则有必然的伤亡!你连这两者都区分不了吗!”
政眼睛盯着地上,停了半晌,道:“酋长,若是有一个方法,只要极小代价,就可以换回被俘族众,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做?”
巴达道:“那当然是抓紧去做!”
政又停了半晌,抬起头来,脸色惨白,道:“我听得流言,说那渔人部落首领清蠡放言,只要酋长你肯陪她十天,她就会放了我族族众,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巴达拄杖的手微微一抖,道:“是真。”
政慢慢地底下头去,不再说话。
巴达脸上表情在细微之间变了许多次,也没有说话,一下子众人都陷入到尴尬的静默之中。
过了许久,罗道:“无论我们和渔人部落如何交涉,我族都要渡过平河,老幼病残这么多,没有足够的木排是无法渡过去的。昨晚已经说了要抓紧编制,现在看来还需要做得足够多才行。但是渡河之时,我们该如何防范,我现在也还没有一个头绪。”
巴达道:“你和兑先去安排好足够的木排。渡河之时的防范,有我和长者卬在,不需担心。”
卬道:“这个渡河之事,我倒有个想法。”
巴达道:“你有什么想法就说。”
卬道:“酋长,翕合不是说可以由渔人部落承担我们在这淹留的食物吗?”
巴达道:“那又如何?”
卬道:“我们就对清蠡说我们看了,对岸更好,所以我们就是要在这里停留,也要到对岸去,这样就行了。”
罗道:“卬说得好!我们甚至还可以要求清蠡派她的那些渔人帮我们渡河。”
雄道:“只是这就需要我们答应清蠡的要求了。”
卬和罗都抬起头来,看看巴达,然后又低下了头。
随后,其它五位长者都各自回之前的地方休息,只有卬还陪在巴达身边。
巴达道:“卬,你当时去寻酋长之杖,一路上可曾害怕过没有?”
卬道:“有几回我是有点害怕了,但是随后又没事了。”
巴达看着天空,道:“那你又曾觉得难堪,耻辱过没有?”
卬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道:“没有。”
巴达道:“神天吴说要摄取你的一魂一魄时,你难道就没有退缩过吗?”
卬笑道:“当时我听到它说了酋长之杖几个字后,就觉得满心欢喜了,那时它无论说什么,我都只想着尽量答应它,只求它尽早说出酋长之杖的下落。”
巴达叹了口气,也笑了笑:“卬,你现在是我血族最堪大用的人。”
卬道:“不,我觉得安度才是。他假如能够做酋长的话,我血族在他手上,说不定会走到从未有过的光荣地位。”
巴达道:“是的!安度也不错,只是他太聪明,而他又还没有经受过什么挫折。这就像一棵青桑,还没有经过大火的蹂制,所以还不能做良好的弓材。不过他也是比我强的,所以为了你,为了安度,我也必须放弃一些东西。”
卬点了点头,道:“我也相信安度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巴达又笑了,道:“那好,五日之后,陪我去平阴洞口和清蠡商谈,到时候就我们两个人去。”
随后四日,巴达与卬指导族众编制木排。五日之后,巴达和卬支开众人,向平阴走去。两个到了平阴洞口时,见到清蠡却在河面之上。
巴达略有些惊奇,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清蠡微笑道:“自从那日分别之后,我就每日在这里守候。不过我也知道你会来的。”
巴达摇了摇头,不答。
清蠡慢慢地将“井坑”移到巴达面前,道:“现在就走吧!”
巴达道:“你稍等一等。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清蠡看着巴达,眼神迷离,微笑着道:“你且说。”
巴达道:“我族族众在北面歇息,地势太过狭窄,现在想要全部都渡过平河,到南面去,你可要好好约束你的子民,叫它们不要捣乱,不然到时候我们就格杀勿论。”
清蠡道:“这个不要紧。我这几天叫它们都呆在平阴里面,不会出去的。”
巴达道:“上次翕合说了,你们要负责这十日我全族饮食,希望你不要食言。”
清蠡道:“你不是叫我不要它们出去吗?怎么又叫我命令它们去帮你觅食?这可如何是好呢?”
巴达道:“你可以对它们好好约束,只叫它们帮忙觅食,如果再做其它的事,则对它们重罚。”
清蠡道:“这个我就叫听话的去行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答应,那我们就走吧!还有这个呆头呆脑的,是不是也想过去啊?”
巴达做了一个手势,道:“你不要慌!我还有事要对他交代。”
说罢,引着卬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巴达先施了“无影风屏”,又用“血族密语”,对卬道:“我此去也不知凶吉,因此先将这酋长之杖交给你,你现在回去之后,暂统摄血族族务大事。你率全族渡过平河之后,等我们十日;如果十日过后我们还没有来,你可率那些老幼残弱之人先走,留一些精装之人来搭救被俘族众即可。另外,我到了渔人部落洞穴,也会寻机救族众离开,因此你回去之后就要约束族众,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知道吗?”
卬点了点头。
巴达又道:“你回去之后,也只需对族众说我是被渔人部落邀去做客了,以免生乱。还有,你去了之后,可要注意政。当时几位长者都知道他说了那些话语,见到我不在之后,可能会迁怒于他,你可要随时注意着,以免全族混乱,知道吗?”
卬点头道:“我知道了。”
巴达将酋长之杖交到卬手里,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就不要再耽搁,率领族人前进就是。你本会‘禁制之术’,之前我又已经将‘血族密语’传授给你,以后你拿着酋长之杖,你当酋长别人也不会有异议。”
巴达看到清蠡在远处略显焦急,便道:“有何重大的事,可以问罗和政。你且去吧!”
卬还跪在地上,将酋长之杖举过头顶,道:“酋长,你走吧!你走之后我就走。”
巴达道:“那好!”
说罢,大步走到“井坑”旁边,坐在那扶手之上。清蠡满面欢喜之情,缓缓地朝平阴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