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内心又变得仿似少年时那边宁静而澄澈了,而周围的空气也都凝滞了,带着时间,静止了。他心下一动,抬眼看去,雪后初霁没有一点杂质的空气中,眼前是个曼妙的背影。他恍惚了一下,迅即明白过来,这是十九年之后,而不是十九年之前。
但是他还是像十九年之前那样静静地朝那个背影走去,既没有迟疑,也没有慌张。在相距只有十丈远近的时候,那个背影似乎注意到了他,转过身来。
是的,还是那张脸,在夜里觉得光明,在冬天觉得温暖。
他坚定地一步一步地走着。女子就在他面前领着,往西边的森林中走去。
卬一直都想偷偷地记着走过的路线,但是没走多久又感觉到记不住了。他也索性不再记,只是跟着往前走。
又到了十九年之前那个小屋里,卬像十九年之前那样手足无措。不过在女子用手摸着他脸的时候,他偏了偏,用自己的脸去贴那柔软的手。
女子悠悠地道:“十九年了。”
卬“嗯”了一声,再没有答话。
女子慢慢地在他身边转着,开始是手指与他的肌体相触,接着是手掌,接着是手臂,最后便是两个人完全地相拥在一起。
卬借着从壁缝透过的雪地里的月光看着她,直勾勾地盯着她。
女子无限忧伤地道:“变傻了。”
卬也不言语。
两个时辰后,卬从那小屋走出来,走了几步,又转过来,贪婪地看着一切。女子倚在门边,道:“十九年后冬月十五夜里你再来这里找我。”
卬道:“你是谁?”
女子叹了一口气,勉强地笑道:“不要问我是谁!你走吧!不要回头,回到广场去。”
卬想了一想,依言转过身,向广场走去。
到了广场,月亮已经慢慢地到了西边。卬开始觉得很冷,又在广场上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他回到了茅庐中。
又过了一个多月,少帝向巴达及卬等告辞,道:“少帝本来与迅风族长相约,出外交游,但是从天干山出来已然有大半年之久,我也想回天干山去看看。因此现在特来向各位告别!”
巴达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再挽留。望少帝一路顺风。”
少帝笑道:“我们蹈风一族,不惧是顺风还是逆风。此去天干山,虽有万里之遥,但我也只要十几日就能到达,各位也不要担心。”
巴达率着众人送别少帝,卬又格外送出有十里远近。
少帝道:“卬,你快回吧!你们到了茂山之后,我也会时常去那里的。”
卬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现在我只是不想移动分毫,因此这几个月来,也没有多陪你,现在想来真是过意不去。”
少帝笑道:“你又何必在意这个?只是我是热闹惯了的,因此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况且我们以后还能一起交游,那时再一起多说说。”
卬道:“人生苦短,此去一别,可能你再来找我时,我已然化成了泥土。不过你要是来了,就到我们这几个月歇息的那株榛树边去看看吧!它应该还能活几百年。”
少帝看到卬认真的眼神,突然感动,笑道:“好!你已然送我这么远了,我现在就先告辞了。你自己且回吧!”
说罢,一纵身,跃了起来,直往西边飞去。
卬站在那里,直到少帝的身影化作天边的一个黑点,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