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阿姨这几天疑神疑鬼的,老觉得后面有双眼睛。陆叔叔身体不适,所以由我带她去医院复诊。我的小奔奔检修去了,陆遥让我开他的本田,还把备用钥匙塞给我,说以后这辆“小妾”老婆有份处置。他的本田可不好伺候,起动机老化,打火要三次,最后一次要紧接着第二次,并且加快速度,才能启动。陆遥说,用久了,有感情了,舍不得换。
我驾着车在路口等红灯的片刻,旁边红色的保时捷摇下车窗,里面露出一张戴墨镜的脸,是高远。她警惕地看看四周,低声说道:“告诉陆遥,最近小心,有人要对付他。”我刚想仔细询问,红灯亮了,她合上车窗,很快离开。
“米粒啊,别听她的,她就是来搅和你和遥遥的。”于阿姨认为高远不怀好意。
“不会吧,阿姨。”我想,高远都结婚了,没那个必要。
“谁说不会的。我告诉你,这个女人坏得很,当初要遥遥跟她一起去B城,我们遥遥为了她连海院都不上了,遥遥本想是要当海军的。结果她又把遥遥甩了。”于阿姨显得很愤怒。
“可能不是您想的那样,说不定有别的原因。”我想起高远放弃的H大,心里暗暗为她叹息。
“哪里有什么原因!我亲眼看到的。那个时候我和你陆叔叔去B城看遥遥,遥遥本来要介绍她给我们认识。结果看见她上了一个男人的车,还发短信过来要分手。可怜我们遥遥啊,为她牺牲那么多,被她当抹布一样扔掉。”于阿姨越讲越生气。
都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相处就会变成两家人的事,可相处过程中的细节变化又只能是两个人才了解的事。他人因为主观或客观的原因,所见的只能是局部现象,但往往因此断章取义,妄下定论。其实,在他人的关系中,我们谁又不是外人呢?是不是也都曾因为自己偶尔参与的一两个片段,轻易判断孰是孰非,老认为自己可以洞察全局,忘却了自己不是上帝视角,也许忽略了最重要的部分。
复诊进行得很顺利,我带着于阿姨说说笑笑地乘电梯,准备到底层的停车场取车。电梯门只剩下一个小缝的时候,一只手利落地伸了进来。我赶忙按下开门键,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黑衣男子进了电梯,站在我们身后。
电梯的门擦得很亮,可以清晰地照出人的影子。头顶白惨惨的光洒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有点瘆人。霎时,一道异样的白光反射过来,电梯门映出身后的男子抽出冰冷的刀锋。
“阿姨,小心!”我火速推开站在身边的于阿姨,抬脚往男子踢去。男子向后微仰,躲过,开始狠厉地向我进攻。他的拳头很快,我挡过几下,闪避不及,左肩还是中了一拳。他见得势,又往我左肩出手。看准他右手抓住我左肩的外套之际,我火速转身褪去外套,用外套绕住他的右手,在他的左腿膝盖后侧狠踢一脚。他吃痛屈膝之时,我看到他眼角的“×”伤疤。电梯的门开了,我拉着于阿姨迅速向外跑去。
糟糕,偌大的停车场这时候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成排成列的车辆。我拉于阿姨在一辆较高的深色轿车后藏身。“米粒,怎么,怎么回事啊?他是不是找错人啦……”于阿姨惊慌失措。没有解释的时间,把手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样子,耳边沉重的脚步声慢慢接近。我的心不由得提在嗓子眼。
我不是他的对手,就我一个人逃跑还有可能;但还带着没有任何抵御能力的于阿姨,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她是陆遥的妈妈,而且对我这么好,我豁出命去也要保住她。现在能拖多久是多久,最好拖到有人来。我搀着于阿姨蹑手蹑脚地俯身穿行在排列整齐的车辆间,仔细聆听男子令人心惊的脚步声,辨认下一步躲藏的方向。
忽然,我的手机响起,是陆遥。我还来不及反应,刀疤男子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推开于阿姨高喊:“快去叫人!”说完,随手将手机狠命朝他掷去,他利落地一脚踢飞。我紧接着冲出去困住凶手,希望多给她一点逃跑的时间。
我现在充分了解陆遥之前跟我说的“能打架也要能挨打”的道理了。无论我的出拳如何快,腿法怎么灵活,可是对方就像武侠小说中的“铁布衫”护体一样,根本没什么大碍。可是,他一出手力度十足,伤害不小,一拳一脚都能要我疼痛不已。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来人了,我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果然,走道传来了人声,可是对方一只手枪掏出来,我只能放弃抵抗。紧接着,一记手刀劈在我的后颈上,我失去了知觉。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被捆着,侧躺在一个摇摇晃晃的幽闭空间。身下传来汽车轰鸣,让我确认自己是在车的后备箱中。我困难地挪动身子,用手去摸索尾门下沿的中间位置。如果运气好的话,这里可能会有一个封盖式的逃生装置。呀,真的有!我正准备将小盖板打开,车停了。我只好不动声色,继续装晕。
男子一下就把我扛在肩上,我趁机观察周边环境,唉,荒山野岭,呼救无门了。他三下两下把我扛进一个废弃的旧屋。屋内有四个男子正打着扑克,他把我扔在里间的地上,走出去。我听见锁门的声音。
“龙哥,不是说抓个老的吗?怎么变成年轻的?”一个声音询问。
“那个老的跑了,抓这个年轻的也一样。是他女朋友,我不信他不来。这附近就一条道,来了他就走不了。”听到男子的回答,我心里一惊,他们要对陆遥动手!
“MD,直接开枪干掉他就是了。费这么大劲!”一个声音表现得相当不耐烦。
“就你那两下子,上次被他揍成狗熊样,要不是龙哥救你,你都回不来了。”另一个声音嘲笑道。
“哼,这次他来,看我不弄死他!”刚才那个声音在发狠。
“别只顾玩,看着点。”是挟持我的那个男子。
“知道啦,龙哥。我们四个大男人,还看不住一个女人么?”传来一个油腔滑调地应答。
“叫你小心点听到没有!”男子愤怒地吼起来,“这娘们挺能打的,坏了事,我饶不了你!”
我不敢掉以轻心,继续保持原样,等到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外屋的扑克声又响起,才敢慢慢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的情况。屋子很乱,以前应该是堆放杂物用的,横七竖八地立着高高矮矮的柜子。柜子上除了几张废纸,没什么物品,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唯一通往外界的出口就是一扇没有玻璃的窗户,但是钉上了几块木板,只剩下一个长15公分左右,宽不超过9公分的镂空。我也没练过缩骨功,只能望窗兴叹。阳光不明白我的叹息,透过镂空,很灿烂地照在我的脸上。一个念头闪过,我高兴起来。
我拆下手表,抓住表带,仔细聆听外表噼里啪啦的摔牌声。四个人打牌,其中有一个人的摔牌的声音特别大,我要抓住时机,等他出牌的时候,用手表的侧面撞击地面,隐藏撞击发出的声音,希望能取下表面的凸透镜。
“三个9这么嚣张,看老子三个K碾死你!”就是现在,随着啪的一声摔牌,我的测着手表重重撞向地面。表面四分五裂。还好,有一块碎片还能用。
我拿着那块碎片,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拿到柜子上的废纸做易燃物,因为手被困在后面,只能费力转头,背对着寻找光源。前前后后移动了好一阵,阳光聚焦在废纸上一分钟左右,一点点淡淡的烟冒出来,我赶紧聚拢其它的废纸。火苗跃然纸上,我顾不得转身将手上的麻绳凑过去。火辣辣地感觉刺痛了我的神经,我拼命咬住嘴唇,不叫出声。
我将燃烧的废纸四处放置,尤其不放过门缝的位置。屋内烟雾弥漫,云山雾罩,非常呛人,我眯缝着眼,捂住口鼻,用门边的柜子做掩护,等待时机。
“MD,着火啦!快,快开门!”外屋终于有动静了。当第四个男子也冲进来的时候,我猛地推到柜子压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闪身冲出门去,从外面关上门,奋力将牌桌推过来靠在门上,就向外跑去。
在斜坡上扔下了我的钱包,我又跑回原地,翻身上了屋顶。他们冲出屋子,见到钱包,果然以为我沿此路逃跑,追赶过去。
这是一间矩形的房子,屋顶平坦,可能是屋子的主人担心夏天温度太高,会影响物品的存放,所以修筑了一层隔热材料。发热板与地面之间有着二三十公分的空隙,正好可以藏身。我紧贴地面,一点一点地挪移进去,压扁了一只来不及逃的蟑螂。还不能离开,如果他无法及时知道我脱险,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陆遥一个人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