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近五百年前“未央龙王”与“狮心剑帝”的惊天一战,斩断龙岭劈出了一道断龙涧。奔流不息的地下水脉从断龙涧倾泻而出,汇聚成一条涧潼江,不仅养育了沿岸流域无数天材地宝、奇珍异兽,更有传言,江水源头依旧充盈着昔日两位绝世强者遗留下的无上灵蕴。在此等灵蕴数百年的蕴养下,深不可测的涧潼江底不知衍生了多少神秘事物。
星璃和尹先生沿着静谧的岸边缓步徐行,微弱的水流声不断传到两人耳边。眼看已经近在咫尺的涧潼江却被一潭深水隔开,这让尹先生愈发急躁起来,他停下歇了口气,说道:“眼下浓雾不知几时就会散去,到时候各种凶猛野兽蜂拥而至,想要渡水更是难上加难。不如老夫先试下潭水深浅,万一不过膝下,我们便直接淌了过去,也省却绕路麻烦。”说罢,尹先生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尽力掷向水潭深处。
星璃来不及阻止,只听一声闷响,鹅卵大小的石头落在潭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然后沉入水底再不见踪迹。星璃紧皱眉头屏息凝听,未见任何异动,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道:“老先生体弱气虚,怕是无法抵御林间潭水中的寒气,强行渡水难免会落下病根……”
尹先生挥手打断星璃的话:“老夫终日行医,自是明白其中利害,小弟兄无需多言。此前投石落水之声极为沉闷,想必此潭深有数丈,如你这般绕行怕是天黑也过不去。老夫倒是颇识得几分水性,只要渡了这水潭,想必离涧潼江也不远了。”
星璃见尹先生不肯继续寻路绕行,只好说道:“林间的雾气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散去,既然老先生执意要渡水,那我们再稍等片刻,待看清了水潭对岸位置的远近,再下水也不迟。”
“不用不用,你看那里。”尹先生指着雾气变薄后依稀浮现于水潭中的一处暗影,“那应该是一处小岛,待我再试探一下。”说罢又拾起一枚石头奋力掷出,却许久不见水声与涟漪。尹先生顿时喜道:“果然不出所料,咱们可以先渡到那处小岛,再慢慢探查对岸的情形。”
星璃拗不过尹先生,只好先行下水。由于无法凝丹,没有深厚的内息抵御水潭寒气的侵袭,星璃只能凭借锻体中境的微薄修为,咬牙游向那座十余丈外的潭心小岛。也许是长期被潭水浸泡的缘故,不足数尺的小岛泥泞无比,星璃勉强爬了上来,又从水中捞起直打哆嗦的尹先生。两人挤坐在小岛上缓了口气,星璃站起来环顾四周,随着林间雾气渐渐淡薄,周围景象已经依稀可见。他转过头对尹先生说道:“老先生,那边就是水潭对岸,咱们稍稍歇息一会儿,再一口气游过去。”
还在打着哆嗦的尹先生颤声说道:“就……就听小弟兄……”
尹先生话未说完,身下的潭心小岛忽然动了一下。星璃顿时站立不稳滑倒在地,慌乱间伸手在地上用力一蹭,抹掉了一层厚厚的淤泥,下面竟然露出了几片巴掌大的银色鳞片。星璃脸色大变,向尹先生喊道:“老先生危险!快离开这儿游到对岸去!”
话音未落,“小岛”竟然猛地一掀将两人甩入水潭。尹先生情急之下不辩方向,竟然朝着来时岸边拼命游去。星璃一咬牙,再次翻身攀上“小岛”,紧紧扒住了淤泥下面露出的鳞片。又是一阵翻腾,“小岛”上的淤泥被冰冷的潭水冲刷干净后,露出了一段覆盖着银色鳞片的浑圆躯体。
经过这么一番扑腾,水潭上的雾气早已消散殆尽,一尊庞然大物从水中伸出头来。当星璃看清了它那双金色竖瞳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是……龙?”那双竖瞳显然也发现了扒在自己身上的渺小人影,张开巨口发出牛鸣般的低吼,喷出了一股腥臭气息。
星璃此时看清了这条奇异巨兽的模样,心中暗道:“不对,这不是龙。此兽头上无角,眉间突起,应该是栖息于此潭之中的蛟。”他向岸边望去,却早已不见了尹先生的踪影,不知是否安全回到了岸边。稍一分神,蛟尾一甩,星璃险些又被掀飞出去。他紧紧扒住鳞片,随着银蛟上下翻腾,忽然只觉手下一松,竟然将那片银鳞揭了下来,整个人落向水潭。银蛟微微吃痛,扭身冲向半空中的星璃,一对巨爪狠狠向他抓了过去。星璃及时将手中的鳞片护在胸口,虽然勉强挡住了锋利的巨爪,但是庞大的力量依然将他砸落水潭。
银蛟翻身潜入水中搜寻猎物的踪影。星璃抽出初芒剑,朝着银蛟冲来的方向,身子用尽全力往旁边一偏,贴着冰冷的鳞片蹭了过去,紧接着看准时机反手一剑便刺向了蛟腹。然而剑尖抵在坚韧的鳞片上,却再也无法刺入毫厘。即便凭借初芒剑的锋锐,以星璃的修为依然无法破开银蛟的鳞片,更不要说伤到其肉身。
银蛟虽然和星璃擦身而过,但是蛟尾却狠狠地抽了过去。星璃左眼无法视物,来不及躲避从左边袭来的蛟尾,巨大的力量犹如重锤一般砸在他的胸口,顿时感到气血上涌,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潭水。浓重的血腥味更是引得银蛟发狂般冲了过来。星璃没有内力支撑,根本无法破开蛟鳞的防御,虽然再次勉强避开了银蛟的利齿,却又被蛟尾狠狠地抽在脊背上,身子顿时飞出了水面。
银蛟也从潭水中伸出头来,张开血盆巨口扑向星璃。星璃在半空中看准银蛟袭来的方向,将初芒剑柄咬在口中,身子一扭,双手扒住了银蛟的上颚。趁着银蛟还来不及转身,星璃顺着上颚往下滑了数尺,一只金色竖瞳跃然出现在眼前。星璃举起初芒剑,用尽全力刺入竖瞳中央,暗红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右眼传来的剧痛和黑暗让银蛟惊怒不已,它疯狂地晃动着头颅,星璃还没来得及抽回初芒剑就被狠狠地甩了出去。银蛟瞬息之间便追上星璃,一对巨爪用尽全力向他抓去。星璃手中没有武器,此时身在半空更是无处借力,尽管没有被狂怒冲头的银蛟直接抓住撕成碎片,但是锋利的巨爪依然在他的胸前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星璃重伤坠落水潭,奄奄一息的他再也无法抵御水中的寒气,缓缓沉向冰冷的潭底,紧随而来的一张血盆巨口在他眼中越来越大。
“这就要……死了么……”星璃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然而恍惚间却仿佛听到有识海中响起了几道声音。
“你可别忘了,你也是老子唯一的弟子。遇到啥事就报剑斋名号!”
“卫大叔……剑斋……”
“星璃也不过是山庄里的代号,又不是你真正的名字。难道你不喜欢姐姐给你取的名字么?”
“金秋姐……我的名字……”
“……哥哥,……哥哥,星哥哥!”
“这声音……好亲切……好熟悉……晴儿?”
“好了小子,到此为止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这个陌生的声音是……啊!”
星璃原本无法视物的左眼突然感受到一阵灼烧般的剧痛,内心顿时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悲鸣。与此同时,一股同样灼热的气息在他的身体里肆意流窜、横冲直撞,所经之处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燃烧殆尽。如此烈焰灼心般的痛楚让他不禁蜷起了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双手紧紧捂住了左眼,却有一道细小的淡紫色火焰从指缝间窜了出来,瞬间便将缠绕在头上的黑色眼纱焚为灰烬,周围冰冷的潭水被蒸发成一团团白雾源源不断地冒出水面。
虽然眼前这个濒死的猎物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伤痛,但是银蛟此时已经将他视作口中之食。一张血盆巨口贴近星璃的身体,顷刻间便要将他囫囵吞下,然而瞬息过后,银蛟却停了下来,仅剩的一只竖瞳中仿佛流露出了一股无法理解的神色,虽然猎物近在嘴边,但是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再前进半分。
一只略显纤细的右手此时正牢牢地扣住银蛟的上颚。
一缕紫色火焰从星璃的左眼迸发而出,在原本空无一物的眼白上,清晰地灼刻出一副紫色的眼瞳轮廓。新生的紫瞳在灼刻完毕的瞬间,闪过了一缕天地间最原始的灵性,仿佛激活了其中蕴含的浩瀚星空,将两个广袤无垠的世界连接在了一起。
星璃缓缓挪开了捂住左眼的手掌,无数细碎的火苗纷纷从紫瞳中逸散出来,又凝作一团紫焰不停地在眼前跳动着。银蛟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却始终无法挣脱扼制,它此时已经明显感受到了眼前猎人与猎物之间立场的变化,前所未有的诡异境遇不禁让它惊恐万分。由于上颚被紧紧扣住无法脱身,银蛟不得不扭动尾巴抽了过来,希望能借此迫使猎人松手。然而未等银蛟尾巴靠近,星璃右手猛然往下一按,只听一阵筋断骨碎的沉闷声音,竟是硬生生地掰断了银蛟的上颚。喷溅的鲜血和彻骨的剧痛让银蛟再也无暇顾及其它,冲出水潭就要夺路而逃。然而它还没来得及跃出水面,星璃已然伸出左手,一把掐住了银蛟的脖颈位置。虽然纤细的人类手臂和粗壮的蛟龙身躯相比微不足道,但这只手此时正紧紧地扼住了银蛟的要害,任凭它如何扭动身躯也无法逃脱,断颚伤口喷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大半个水潭。
眼看就要被活活扼杀在水中,银蛟不得不在生死关头爆发出多年溯源所积蓄的全部灵力。拼着灵脉受损的惨痛代价,银蛟释放出一股强大的灵力,水面顿时狂风大作,潭中卷起了三道巨大的冲天水柱。
银蛟释放的灵术已然接近释灵巅峰境界,不亚于人族的爵品强者,然而星璃依旧不动声色,左手扼住银蛟脖颈,身体缓缓浮出水面,然后举起右手伸向空中,一缕缕火焰般的金色光芒逐渐汇聚于手心。银蛟被这愈发耀眼的金光刺痛了竖瞳,凭借野兽的本能,它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力量和无上威压,于是拼尽全力催动灵术发起攻击。那三道龙卷风般的冲天水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浩大声势,一齐向星璃轰击而来。
耀眼的金色光芒瞬间收敛,在星璃手中凝聚成一把长剑。朗朗月色般的剑身两侧,点缀着灼灼火焰般的金色星芒,由此镌刻而出的古朴纹路,犹如倒挂苍穹之璀璨星河,又似永夜天幕之琉璃皓月。
星璃挥起手中神秘长剑,金色剑芒一闪而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纤细血口出现在银蛟脖颈。神秘长剑再次化作一缕缕金色火焰,缓缓消散在空中。银蛟脖颈上留下的血口越变越长,硕大的头颅慢慢从身躯上滑了下来,连同那三道水柱一起坠落深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星璃伸手插入银蛟的断颈伤口,抓住里面的灵筋轻轻用力,一条完整的蛟筋就被抽了出来。星璃拎着蛟筋跃出水潭,还没走几步,左眼前跳动的紫色火焰便缓缓熄灭,神秘的紫瞳也渐渐消失,只剩下空无一物的眼白。星璃的身体晃了晃,终于站立不稳,倒在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