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主意已定,周衡倒也很麻利,他把自己之前收集誊抄好的医书交给书商,嘱咐他们刻板成书,然后便收拾行装准备出门探寻药方去了。
这个时代要想出版一本大部头的书可是相当耗费时间的,周衡整整一屋子的医书要想全部出版完成,大约需要两年时间。
周衡就以此为约,跟丁牧定了两年后再见。
送走了周衡,丁牧伸了个懒腰,认真打量了一番这个医馆。
医书都已经搬到书商那里去了,整个院子除了些草药,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晚上的时候丁牧还是不打算睡在外面,不过白天要在这里坐诊,条件未免太艰苦了一点。
在脑海中大概规划了一下,他决定自己动手,对这个院子进行一些改造,让自己可以高枕无忧的给人看病。
…………
南梁国的都城江夏。
皇宫里气氛肃穆,侍从们大多还穿戴着麻衣,给先帝戴孝。
大殿的正中央,一个束发年纪的少年身着袍服,正襟危坐于皇位。
他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怒哀乐。
在他的身后,一帘之隔的是现在南梁的实际掌权人,他的母亲昭德太后。
虽然已经是贵为太后,但她其实才三十多岁。长发挽成云簪,戴着华丽的冠冕,精致的面孔如白玉般晶莹,不过眉宇间始终透露着一抹惆怅。正值壮年的丈夫吐血而亡,大儿子和大女儿被送入敌国当人质,辅佐小儿子处理政务。这每一件都超出了昭德入宫时的预料,可在命运的做弄下,这些事情却都降临在了她的头上。
此刻,她的手里攥着一个玉佩和玉坠。这两样东西是属于被送去北周做人质的太子和公主的,被秦雨潇带了回来,作为信物。
大殿下方,秦雨潇一身戎装,英气勃发,跪拜于此。她正向殿上坐着的二人娓娓诉说着之前去北周的经历。
一直说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把这惊心动魄的旅程说完,秦雨潇微微垂首,等待皇帝和太后的反馈。
昭德太后神色平和,语气温婉:“清平郡主,你此行北周半年有余,成功见到被当做人质的信儿和长洛公主,又探听到了北周新帝的情报,于我大梁社稷立有大功。知道他们二人在北周安好,哀家也总算是放心了。”
虽然这番话是官话,但昭德太后攥着信物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言语间也略带哽咽。
秦雨潇耳聪目明,隐隐听到了帘子后方传来的啜泣声,赶紧出言安慰:“他们二人身体康健,虽在敌国却丝毫不敢忘记故土故国,还请太后以社稷为重,不要太过忧伤。”
少年天子的年号为启德,他转过身子,朝太后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赶紧安抚一下太后的情绪,接着他干咳一声,朝大殿中央的秦雨潇问道:“你觉得北周暂时不会再对我大梁发动攻击,这是为何?”
“北周刚归天的老皇帝子孙不少,光封了王有实权的就有三人,现在太子登基,朝政不稳,新皇帝正忙着清理朝中各势力的羽翼,臣妹也是因为原先负责看守的人被换掉了,才得以靠近信王殿下和长洛公主,因此在他们朝政混沌之时是无暇南下的。”
因为前太子的弟弟已经登基为帝,这太子封号自然也就作废了,朝中的人只能用他登上太子之前的称呼,信王。
“那追杀你的人呢?你觉得他们是北周哪个派系的?”少年天子又问道。
秦雨潇微微蹙眉:“那些人的武功和手法,应该是来自于北周皇帝直属的鹰展卫。”
鹰展卫乃是北周皇帝亲军,除了负责保卫皇帝的安全之外,这个组织还承担着北周的谍报工作。
“这次去北周,你还打听到鹰展卫在池州有一个得力内应,是么?”少年天子追问道。
“回陛下,是的,但臣只打听到这里了,这次回来,臣便打算在池州暗暗排查,尽快找到这个内应。”
“嗯,朕和太后都相信你一定可以早日铲除奸细。”
这时候,帘子后方的昭德太后情绪也恢复了,她赞许的语气道:“哀家听说你回来的时候还受伤了?怎么样,重不重?找御医看过了么?”
秦雨潇道:“谢太后惦念,臣的伤不碍事。臣还有件事要说……”
“哦?但说无妨。”
“臣在返回的路上,遭遇鹰展卫围堵,多亏了一个故人才得以脱身,后来又是这位故人施展医术给臣疗伤。”
“你想给这位故人讨个封赏?”昭德太后问道。
“不是,臣……与这位故人……”支吾片刻,秦雨潇决定厚着脸皮开口,“臣请陛下和太后赐婚!”
说完这话,秦雨潇感觉脸烫的厉害,浑身发热。
昭德太后先是一怔,而后心道,都说池州王的这个女儿自幼在军中长大,因此脂粉气很少,性子直爽。现在看来,果然传闻不假。一个女儿家开口要赐婚,这可真是……
安平公主最是崇拜这位堂姐,希望她可别学。
不过虽然有些愕然,但昭德太后还是答应了,毕竟刚刚立了大功,赐个婚有什么难的?
“此事哀家允了。具体的事情,你跟皇帝说便是了。”说罢,昭德太后便打算离开。
秦雨潇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微道:“不过,这位故人已经有婚配了……”
昭德太后身子一顿,皱眉道:“你想要一个有妇之夫?”
“臣想问问他的意思……若是能跟臣婚配,是否愿意……”
“胡闹!”昭德太后打断了秦雨潇的话,但又感觉这样生硬的拒绝一位功臣不太好,便打了个圆场,“你且在江夏多待几日,安平公主很是想你。哀家乏了,先回宫休息去了!”
说罢,昭德太后带着侍从们离开了大殿。
秦雨潇有些不悦,她现在不想留在都城。即便不能跟丁牧成亲,她也想再次见到丁牧,让他给自己说好的第二针,让他告诉自己企鹅的吃法。
太后离开之后,一直端着架子坐着的少年天子慵懒的伸展了一下胳膊,径直走到了秦雨潇跟前。
“你刚才说的想让母后和朕赐婚,是真的?”少年天子笑盈盈的道,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拘谨,像是一个邻家的小弟弟。
事实上,他跟秦雨潇还有一位安平公主本就关系很好,幼年的时候,他们一起开蒙,一起习武。
直到南梁大败,作为剩下的唯一皇子,他才必须要去承担太子的重担,跟秦雨潇和安平公主渐行渐远。
“是真的。臣与他相识已久,其实也一直在找他,只不过因为臣去北周半年,才耽搁了找寻过程。而他也是这半年里入赘了池州慕容家。”秦雨潇面对这位一起长大的皇帝弟弟也是不加掩饰的说出了一切。
“如此说来,因为是因为国事而错过了。这样吧,朕会再去求求母后,你在这里等几日。”少年天子安慰道。
秦雨潇也别无他法,只能答应了下来。
看秦雨潇离去,少年天子眼神滴溜溜一转,朝身边的小太监道:“去把安平公主叫来。朕要让她去池州一趟,探探清平郡主口中这位故人的身世。”
小太监虾着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