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裕死了。
我是在蒋雯丽离开后,韩松给我打来了电话,这才知道苏裕是意外死在监狱里的,并不是走正常的死刑程序
当然这内部的消息已经全部都被封闭了起来,只说他是自杀的。
只有我们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接下来听到韩松的话后,我不由得全身一凉,就像是一盆冰水从头到尾浇了下来。
在苏裕意外死亡之前,苏星曾拜托韩松想办法让她去见他最后一眼。
第二日,就被人在他的洗漱杯里下了毒,毒害身亡。
这也就是说,苏裕是在见到苏星之后,才被人杀害的。
到底是谁?是谁非要迫不及待致他于死地?
我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抛至于汪洋大海中的枯叶,海面上都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见来路,也不知道去处。
韩松说苏星的情绪很不稳定,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她的人,也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很想安慰她,可是她的电话,却又怎么都打不通。
我找不到她的人,又怕她会发病。
一想起她曾经抑郁到割腕自杀的事情,我就不由得慌乱到手足无措。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拨通了陆良辰的电话,后者接到电话时语气还很愉悦,一阵沉吟之后,才道,让我好好照顾沈之初就行,他知道苏星在哪里。
我不清楚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好的这种程度,连我都想不到苏星会去哪里,最后却还真的被陆良辰给找到了。
再三强调陆良辰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苏星后,我才重重的吁了口气。
苏裕的死,却让我又不得不长了个心眼儿。
我看着病床上,面容安详的沈之初,那怕到了现在,他的模样成病态的苍白,样子却和想象中的一般俊美。
“之初,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我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轻轻的阖上眼睛。
如果说苏裕的死真的是有幕后的人在操纵的话,那个人,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又该怎么做呢。
平安夜的前夕,曼哈顿已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整个城市在几天几夜雪花的洗礼下,仿佛成为了一个傲然屹立的冰雕美人。
病房里制暖气的空调哄哄作响,彼时我正坐在沈之初的床头边上,手里捧着笔记本一边和沈之初聊我的想法,一边手不停歇的将那些语句全部转化成文字。
因为要陪在他的身边,陪他说话,刚开始还能适应,可后来渐渐因为这种得不到回应的寂静而心生惶恐。
我不是不着急,三个月的期限马上就快到了,我比所有人都期盼着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就可以看见沈之初完整无缺的站在我面前对我微笑。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更明白,我必须得冷静下来。
某一天突然心生灵感,于是立马就动起手来,将我和沈之初的故事写成一本小说在网上发表。
这样一来,我不仅能带着沈之初一同回忆我们的过去,还能用这种方式作为一种寄托。
就仿佛这样做,心里那块因沈之初的沉睡而变得无比空荡的地方开始慢慢被填埋。
这样做一大部分只是想要为我们的爱情留个纪念,没曾想,这本书连载没多久,反响倒是不错。
已经有很多读者在文的下面留言支持,还有些眼力尖的,称我的文风很像当年不幸遇难的扬州七月。
看到这个留言时,我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的,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竟然还有人记得我。
大抵,这就是人生的价值吧,我想。
由于快要过节了,医院里的除了几个留下来的急诊科医生和轮班的护士,其余的工作人员当然都是要回家过节的。
这其中也包括沈之初的主治医生莱恩。
莱恩医生在下班前,为沈之初又做了一次全身检查,说他先在情况比较稳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意识陷入了盲区一直没有苏醒。
莱恩医生建议,其实我可以把沈之初用轮椅带回去,给他换个地方,也许能刺激他醒过来也不一定。
我笑着摇了摇头,终还是拒绝了。
我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更何况,只有能陪在沈之初的身边,寻常的日子和节假日对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陆良辰那货,这完全是卡着点回美国的,一下飞机就只冲医院而来,但没说几句,却又急急忙忙的被他妈几通电话叫了回去。
陆良辰的母亲,也就是沈之初的小姨,我倒是见过几次的,但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她总是搓开时间点,并没有和沈家的人碰过面。
这位小姨才真的算是个单纯的人,有着东方人娃娃脸不显年纪的面孔,性格却和西方人一般直爽大方。
有时候仅仅是看着她,我脑子里就开始幻想当年沈之初的亲身母亲是有多漂亮灵动了。
也不知道是陆良辰那个八卦精跟他妈说的,还是他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和沈之初的关系。
总之这位沈之初小姨真是非常自来熟,见面的第一天,就说了我人生地不熟,如果需要什么帮助,都可以来找她。
我也是和她聊天后,才知道原来陆良辰的母亲和沈之初并不是亲姐妹,只是在同一个修道院内被一个老修女收养长大。
虽然是这样,但她们从小互相扶持也是情同姐妹的。
就比如说现在,她就着陆良辰的手机一个劲儿劝我。
说美国的平安夜如同中国的除夕夜,这种时候,我还是应该去他们家一起过节比较好。
我知道她是在为我好,一个女人,独自一人在异国苦苦守候着爱人。
在周围的人,普天同庆的档口,我难免会心里凉凉的。
但这些凉意,终是抵不过我不放心沈之初一个人落在医院。
也不想带着他去麻烦叨扰陆家。
毕竟我记得沈之初说过,他和自己的母亲在最艰难的那段岁月曾接受过陆家的接济。
我明白,沈之初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想去破坏他们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气氛的。
平安夜到来的那一天,街面上的雪早已被铲平,路过街头时,到处都是四周商铺里传出来的圣诞歌。
还有十字路口扮的圣诞老人在给路过的行人发糖。
随处可见挂着七彩小灯泡的圣诞树熠熠发光,这一日天公也很作美。
一大早就出了太阳,这是大雪初晴后久违的太阳,虽然还隔着一层云雾,但抵挡不了太阳将金光撒向大地,暖融融的光辉照在人的身上,街面上来来往往的每一个行人的脸上挂着的,都是对生活的热爱,和幸福的满足。
看着周围这些热闹的景象,我忽然就一阵鼻子发酸,眼眶也开始忍不住湿润了,我从来都没有那一天像今日这样,感觉到旁人触手可及的幸福离我却是那样遥不可及。
很小的时候,我希望我能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拥有只属于自己的爸爸妈妈,爸爸再忙会每天放学接我回家,妈妈下班会为我洗手作羹汤。
再长大一点,我只是希望自己能被苏星完全接受,而不是在每个出席的夜晚,我和陶妈妈在客厅包饺子,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而后吃饭的时候,总是能精准的绕开我包的所有饺子。
而现在……
我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裹,那里面是换洗的衣物,洗漱用品。
今晚,我打算和沈之初一起在医院度过。
而现在,我只是希望我爱的那个人能醒过来,只要他能醒过来,这样的孤独我并不害怕。
我最害怕的是,在长久的等待中,以后每一个阖家欢乐的节日里,我都只能自己一个人度过。
我抱着包裹,垂着头,脚步虚浮的在大街上游走的,身边的欢呼雀跃声,像被浸在了水里,时而离我很近,时而离我很远。
直到某一刻,忽然撞到了什么人。
我一愣神,再定睛一看,却是两个约摸四五岁左右,手牵着手的金发小姑娘,大冷天的,她们却穿着带翅膀的小礼裙,看样子,可能是圣诞cos天使的装扮。
可是当我对上她们的眼睛时,我不由自主的震撼了,那两双眼睛像是盛着碧海蓝天,美的让人喟叹不止。
回神后,我连忙蹲下来向她们道歉,问她们被撞疼了没有。
小姑娘也只是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握着仙女棒的小女孩一脸天真的看着我。
声音脆脆的,却无比空灵:“Youarenothappy,why?”
(为什么你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我垂眸,扯了扯嘴角,拖着下巴不由自主看向来往的行人,眼底湿湿的:“可能,是因为上帝实现了他们的愿望,可却从来没有理会过我吧。”
两个小姑娘看了我很久,互相对视了一眼。
齐齐道。
“Maybe,wecanhelpyou!”
(我们可以帮你!)
我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却不由得好笑的拍自己脑门一下,跟两个小孩子讲什么上帝。
起身,转头就看见一旁商铺琉璃橱柜里,陈列着很多看上去很好吃的巧克力。
于是告诉她们原地等我一会,转头就进了那家商铺。
买完巧克力,那曾想一出门,原先站着两个小女孩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