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那么多,容颜不老,但心已苍老。
心虽苍老,但我们的爱情永垂不朽。
我看着他安宁的睡颜,我知道,他一定听得到。
由于ICU的无菌环境,家属随意进入可能会携带随时身病菌,造成患者感染。
所以这段日子一来我都在走廊上陪着沈之初,直到一周以后沈之初的情况稳定下来,医生体谅我,批准我可以进ICU看一眼。
虽然说之前,高寒,尚宇,还有星辰之前的一些老员工,这些跟在他身边的老人都来过几回。
然而这一次,一听到可以探病的消息,大家几乎全都来了。
这其中,还有我已经很久没见到的陆良辰。
作为目前,国内数一数二的大明星,后者在经纪人和一杆子保镖的陪护下,老远从正在拍戏的国外剧组风尘仆仆返回。
我们相顾无言。
事实上,大家都很沉默。
穿好隔离衣,进病房的那一刹那,陆良辰就红了眼。
病床上的沈之初,身上插满了各种维持生命特征的气管。
鼻子上带着呼吸罩。
他的脸色透明,他的眼睫纤长,看上去并不痛苦,所以总会给我一种也许他明天会醒过来的错觉。
大部分不是直系亲属的人并不被允许进入ICU,只能隔着玻璃远远看一眼,到如今,病房里和躺在床上那人关系最亲密的两人,我们,一直各怀心事,各自静默。
陆良辰还要去同城赶个通告,并没久留,只待了一会,就走了。
我送他出住院部大楼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陆良辰抬手很绅士的帮我挡住了光线。
我笑笑:“谢谢。”
他对上我的笑容,似乎愣了一下,很快就移开了眼睛。
脸上和眼眶是一个颜色的红。
他嘴巴蠕动了一下:“七月,你说我哥会醒过来吗?”
我缓缓:“会的。”
因为我还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他不会离开我的,他还舍不得。
“那如果那一天到来的很晚呢?”
我眼神坚定:“那我就一直等下去。”
等到时间荒芜,等到岁月蒸发,左右不过一个等字。
最起码,我的人生因这份等待而拥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不会像以前那样,郁郁苍白。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我,但我回答了他以后,他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道:“沈姨夫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目前正在联系国内大牌的律师全力保沈之行,但是七月,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哥病危的消息,然而因为某些原因,我哥和他爸的关系从小就是这样不温不火的,所以七月,我有我的顾虑,姨夫马上就会到达莱市,在此之前,你得做好准备。”
看着他担忧的望向我的目光,我有些怔神。
以前,我总是以为,陆良辰的性子跳脱,是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公子哥儿,到关键的时刻才发现,他远远比我想像的要心思缜密也聪明的多。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我是沈世延,两个儿子同时在国外出事,单看他先出手捞哪个就可以看出,哪个儿子在他心里的分量更甚一筹。
而他,如今选择的是沈之行。
我想起还躺在病床上的沈之初,想起之前他告诉我,他的母亲是如何被他父亲抛弃的事,不由得一阵心寒。
和沈世延碰面是迟早的事,是故我也一直在想,到底应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应对他。
他是我爱的人的父亲,也是杀了我父母肇事逃逸的人的父亲。
我并不想得罪他,而且,我原本觉得,如果他真的是个拎得清的人,毕竟沈之初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有一半的罪过在沈之行的身上。
更何况,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单看这一点,他就应该放弃沈之行,努力救回沈之初。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必不会选择报复韩家。
但听了陆良辰的话,目前看来,情况远远比我想象的要棘手的多。
也多亏,陆良辰先告知我这些。他必然早已一眼洞穿我的顾虑。
让我在与沈世延正面交锋的前,还能有个心理准备。
陆良辰上车之前,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七月,我总感觉,你比之前变了好多。”
“是吗?”我摸摸脸,语气轻松:“一不小心又变好看了吗?哎……我也不想的啊,你说我以后要是想挣钱养你哥,是不是也应该进娱乐圈比较好,不然白瞎了我这盛世美颜啊!”
陆良辰很快“啧”了一声,翻白眼。
“得了吧,韩家千金,你们家金山银山一堆还养不起我哥了!就你这德行,我求你饶了我们娱乐圈吧。”
我们相互斜乜了一眼,谁也不服气谁,最终还是实在我忍不住在这找回来的和他相处的正确调调中,破功笑出了声。
陆良辰也笑了,笑的背靠上了车身,黑玛瑙般的眼睛亮亮的,看着我的眼神竟然有一丝难以言明的炽热。
他认真的看着我。
“七月,后两天有空吗?”
他顿了一下:“关于我哥,有些事情我想跟你交代一下,可我三言两语说不清。”
看着他忽而无比认真的眼神,我茫然的点了下头。
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种预感,我好像还没告诉陆良辰,我记起来之前跟沈之初的事情了。
但他这样一说,我忽然觉得,也许陆良辰,也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目送他的保姆车扬尘而去后。
我往回走,忽然就听见有人喊我。
一侧目,拐角的阴影下,迈出了两只修长的腿。
我疑惑:“高医生,你还没走?”
高寒微微颔首:“等你,有些事想跟你谈一下。”
我的心,没由来一沉。
医院对面的茶餐厅里,正直午休时光,吃饭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逛街的人停留休息。
高寒在这个很安静的茶餐厅选了一处比较偏的角落。
右边是透明玻璃窗,左手是大盆绿色植被,很适合谈话的地方。
一入座,我就挑明重点。
“高建林医生是你的父亲吧?”
高寒表情微震。
半响才道:“你都想起来了。”
我扯了扯嘴角:“果然。”
服务员上了果蔬饮料。
我望着手里杯子里玫瑰花茶起起伏伏的花瓣,好半天才露出自嘲的笑容道。
“你们都知道,估计只有我一个人一直都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个……”
我握紧杯炳的手渐渐泛白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
“就像个傻子!”
“要是我早知道这些,就不会和沈之初闹僵,他现在也不会躺在那冰冷冷的无菌病房里,一天又一天,续着命,无尽煎熬。”
高寒起初沉吟了一会,似不知如何开头。
看见我这般自责的模样,温声安慰道。
“这并不怪你。”
“当初你出了车祸,也是这样,躺在ICU里,一天又一天,沈之初那会和你现在一样难熬。”
闻言,我抬头迷茫的看着他,眼里全是水雾。
他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那段时间沈之初日渐消瘦,魂不守舍,一次外出回来后,握着你的手,说了很久的话,然后第二天你就醒了,可他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的飞回美国了。”
“你们的故事,我大部分是从我父亲嘴里得知的,还有小部分是接替他成为沈之初的私人医生,和他渐渐相处后,才隐约才出来的。”
“那令尊现在可还好?”
高寒笑了笑:“老年痴呆,在家养病呢。”
我蹙眉:“阿兹海默症?”
高寒眼睛一亮,笑道:“看来你还了解的不少,所幸他身体还算硬朗,只是有时候犯起病来,总爱疑神疑鬼,没完没了的唠叨,讲的最多的却是你和沈之初的故事,我父亲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可见你们的故事让他印象很深刻。”
是啊,很深刻,如今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我捂着被子期盼的看向高寒。
“高医生,我有很多疑问,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高寒微笑点头:“这也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
他看向窗外:“其实沈之初隐约也猜到了我知道些什么,不过我见你的第一面那个时候,他警告过我不要告诉你,可直到现在,看见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模样,我觉得,是时候让你知道这些了,他的一意孤行,也许并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他长长叹了口气:“从哪里说起呢,就从你俩重逢的那天吧。”
从高寒的嘴里,我知道来,离开我这三年,他摸除了自己在我身边存在过的任何印记,自己却一个人躲去了海外。
也就是说,从我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周围的医生,护士,甚至连同我出院后,开始正式成为一名作家,签约的那家公司,我的编辑,都是沈之初的人。
任何跟我们俩接触过的人,要么威逼,要么利诱,要么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眼前。
譬如柳眉,就是典型的代表。
那场车祸,柳眉伤的比我轻,她害怕事情会暴露急急忙忙的出院,却在出院的那一天,被沈之初给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