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她如此实诚的回答，东璃雪一时失笑。他放下长指间的茶盏在桌上，道：“我若说我才是真正的东璃雪，可如今我手头上也没什么证据验明我的身份，想必我的话也没什么可信的。同样，若说如今在东銮的那个才是真的东璃雪……哈哈，那我是什么？冒牌货？那我是得有多无聊，才会来天胤假扮成夏侯瑾搅动风云？还对你说我才是东璃雪？”
他的表情还是原来的不动声色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是十分癫狂，若不是有了刺激，怎么可能会如此……
云药深吸一口气，斟酌片刻，用肯定的声音沉声说道：“我信你。”
东璃雪忽然僵住了身子。
“你……”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澈，撤去了先前用作保护的晦暗色彩，嘴唇嗫嚅了良久，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信我？信我才是东璃雪？”
看着他急切地如同一个想要得到极想要的糖果一般的急不可耐的目光，她再次肯定点头：“对，我信你。”
东璃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将身子靠向身后的椅背，漂亮的凤眼紧紧盯着神色如先前那般没有任何改变的美丽女子，神色恍惚道：“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这么多年了，我以他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了……有的时候，真的是……连我自己也会忘记，我究竟是东璃雪，还是夏侯瑾……过去如斯许多年，我还是第一回听到有人会说我就是东璃雪……你居然会相信我就是东璃雪……我竟一时不习惯……哈……想来，还真是挺好笑的吧？”
云药觉得心脏狠狠一抽，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把自己丢了如斯许多年的人——
这样一个平日里看起来笑得意气风发的少年男子，原来也不过就是个可怜的丢了自己的人——戴着一张自己不愿意戴的面具活了这么久……还真的是挺让人替他感伤的……
那么夏侯瑾呢？那个真正的夏侯瑾——他面上戴着更加多的面具，那他这么多年，又该如何难熬？
“你若想哭，便哭出来也无妨，把我当做一面墙就是了。”她试探着抬眼对上他没有焦距的空洞目光，蹩脚安慰道。
东璃雪回过神来，抬手盖住仰起的脸；云药透过他修长的手指间的缝隙能看见他弧度好看的下巴，和紧紧抿起的唇线。
良久，只听他沉沉叹息一声，放下手，坐直了身子。云药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乖巧地垂下长如蒲扇的睫毛，不去看他。
东璃雪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忽然明白了，我那个堂兄为何会那么喜欢你了……你真的跟我见过的女子很不一样……不会安慰人，但却偏偏又是个识礼知趣之人——这样的奇女子，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若是我早一些遇见你，说不定，你就不会嫁给他了。”
云药微微颔首，笑容客气：“堂弟说笑。”
东璃雪一噎，抿唇不语。
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她就如此急着用一句话就撇清关系——莫不是……当真那么在乎那个人？
“不过我倒是十分奇怪——”云药突然开口，打断了东璃雪的思路，“既然你是东璃雪，那么东銮皇宫里的那个东璃雪，又是谁来假扮的？”
东璃雪目光微凝，他微笑：“怎么？你看到那个东璃雪了？怎么样？那个人是以何种姿态坐在那个皇座上的？可是意气风发？”
“否。”云药摇摇头，“他以面具示人，并且没有多少权利，看起来倒像个傀儡皇帝。”
“既然如此，所以你才选择相信我？”
云药道：“我……”
看着她为难的目光，东璃雪心中顿时敞亮起来：“原来，你不止相信我，你还愿意相信那个人亦是东璃雪！”他失笑，“如此看来，他身上或许真有几分皇帝风姿，否则的话，你又怎么会信了我们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