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年之后,伯颜又分兵三路,直扑临安。
这一日,柳叶随众人上朝,太皇太后谢道清抱着四岁多的皇帝坐在龙椅上,怎么看,都觉的凄凉。
谢皇后一上朝,便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如今蒙古已经兵临城下,我儿刚逝,只留下幼孙寡媪,诸位大臣,何以教我?”
如今的丞相陈宜中站了出来,沉声道,“启禀太皇太后,如今临安再无防备之兵,而蒙古又势大,为今之计,只有议和。”
陈宜中说完,满庭一百余位官员,竟然有九十多人纷纷出言赞同。
张世杰站出来朗声道,“哼,一**邪佞妄之辈,圣人之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不思与国同存,反而急于求和,是何道理?”
陈宜中反问道,“怎么,你张世杰就有办法?”
张世杰朗声道,“我大宋万里江山,就算临安守不住,还有福州、泉州之地,就算没了福州泉州,还有茫茫大海,无尽岛屿,只要心中有正道,何处不是国土?”
陈宜中道,“说得好听,你可知道你这样一来,又要有多少人战死杀场?你全了自己的忠义,那太皇太后与官家怎么办?太皇太后已经古稀之年,而官家不过四岁,你让他们与你一起漂泊吗?”
张世杰道,“我看怕的不是别人,正是你陈宜中,你怕没了荣华富贵,你怕蒙古刀兵,你这贪生怕死之徒,我与你誓不两立。”
陈宜中道,“你这沽名钓誉之徒,我与才是势不两立。”
两人说着,竟然在朝廷之上扭打起来,众人连忙规劝,但他们怎肯罢休,而谢道清看了一看,直言骂道,“放肆,都给我住手!”
谢道清道,“如今国危之时,我是让你们想办法,而不是内斗!”谢道清转即对柳叶道,“帝尊,请问您怎么想?”
柳叶反问道,“太皇太后,您又是怎么想?”
谢道清道,“这,这。”
柳叶道,“人心易变,如今之势,若主降之人与主战之人都在这临安城中,这主降之人中,难免有人贪生怕死,开城投敌,这样一来,岂不害了忠义之士,况且这临安也非能守之城,兵马也不过三四万,非久战之兵,我看还不如各行其志,招发榜文,若是不愿降蒙,就率军南下,以图东山再起,若不愿离散故土,就带人守在这城中,想来就算富贵丢失,也能保全性命。”
柳叶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谢道清道,“帝尊,你要如何?你看我又要如何是好?”
柳叶道,“就如陈宜中所说,您已经古稀之年,而官家不过四岁,如何能受颠簸,不若求和,也算保全一丝赵家血脉,至于我,要待在这临安城中,随他兴亡。”
张世杰拜道,“臣愿保护益王、广王以及其余志同道合之人南下。”
张世杰说完,一位面白须长的中年男子,虽然带有风霜之色,但也仍旧显现出傲然风骨,只听他道,“臣文天祥也愿保护二王南下。”
两人说完,陆秀夫、杨亮节、杨镇等十余名官员也纷纷跟随,而其他的人,都默默不语。
谢道清道,“帝尊,你看下来怎么办?”
柳叶对着这十余名想要南下的官员道,“你们都是生不畏死之人,现在有一件比死更难得事情,不知道哪位愿意?”
众人对视一眼,只见张世杰走了出来,沉声道,“敢问帝尊,是何事情?”
柳叶道,“现在需要你们一人站出来,为太皇太后某一条生路,而又不卑躬屈膝,失了气节。”
众人对视一眼,死易也,大不了人头一落,而委屈求生,有损名义不说,还要受百般折辱,这对张世杰等人来说,却比率兵打仗更难。
谢道清见众人没人应承,不由又泪迹斑斑,只见文天祥站了出来,沉声道,“臣蒙受皇恩,无以为报,愿赴蒙军帐中,议和。”这议和两个字,即便是文天祥说出来,也是有气无力的紧。
谢道清闻言喜道,“那就多多依仗履善了,着加封文天祥为枢密使、右丞相。”
文天祥跪拜道,“微臣拜谢吾皇,拜谢太皇太后恩典。”
谢道清点了点头,转即对柳叶道,“帝尊,您是武林人士,就不要参合这些事情了,着今日起,您就与朝堂无关,速速回去吧。”
柳叶道,“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安身之所?”
谢道清道,“你是夫君唯一的儿子,你不能有事,况且只要你在,震于朝堂之外,我和显儿也能得一善终。”
柳叶道,“请让我叫您一声姨母,您放心,若是您有难,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会去就您。”
谢道清闻言,这才安了心。
即日,张世杰便号召万千不愿降蒙的官员百姓南下,而陈宜中却不堪的紧,连夜竟然逃走了,而和陈宜中一样想法的竟然不在少数。
群星璀璨,但柳叶的心却像沉入水底的石头一般,万念俱灰,柳叶站在城头,看着远处连绵的蒙军,凄凉之情,难以言表,三百多年的江山,就要这样亡了,可是为什么偏偏让自己遇上,柳叶还是非常羡慕赵祺的,一死百了,而他柳叶要怎么办?纵使现在恢复了武功,但面对千军万马又有什么办法。
这么多年忽必烈算是学聪明了,绝不和历代可汗一样,率兵亲征,以免赴了成吉思汗和蒙哥的后尘,而伯颜身边还有四境高手守着,牢牢坐守中军,没有半点机会。
柳叶不由暗想:也罢也罢,国之将亡,岂能无人殉葬?我柳叶既然位赵氏血脉,又是薪火之主,便让我的血洒在这九州四海,在这一片炎黄大地燃气熊熊薪火,柳叶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不由从眼眶落下,只是,只是冷月、母亲与两个孩子无人照料,天下第一薄情负心人,恐怕就是他柳叶吧。
“你在想什么?”只见清冷一声,从柳叶的背后传来,不是老马又是谁?
柳叶道,“老马,今夜你便带着诸位兄弟与理尊,逃出去吧。”
老马道,“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柳叶道,“我在这里看看,等太皇太后安好,再走。”
老马沉声道,“真是如此吗?不弱我先让二戒他们出城,我陪你在这里。”
柳叶道,“你不保护他们,我心不安,你去吧。”
老马道,“我看你是别有心思吧。”
柳叶叹了叹气,没有说话,只见背后又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你想怎么样?”
柳叶闻言心中二惊,一惊这说话之人,正是自己魂牵梦绕之人,二惊她的武功怎么如此高了?
柳叶缓缓转身道,“你怎么来了?”一句话说完,柳叶已是泪眼婆娑。
司徒冷月上前,靠在柳叶的身上,心中又何尝不是苦楚万分,面上更是泪流不止,柳叶紧紧的抱着冷月,千言万语,堵在心头,一句也难以说。
冷月起身,含情脉脉的盯着柳叶,柔声道,“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又要弃我而去?你这一离,已经十年,难道这次还要天人永隔吗?”
柳叶喃喃道,“这,这怎么会?”
冷月道,“你虽聪慧,难逃对苍生的忠义仁孝四字,但你为何不念一念我与你的夫妻之情,念一念母亲与儿子的情谊,况且当年道尊他们让你继承薪火,可不是让你白白丧了性命,你在朝堂上说,死易生难,你为何就自己想不开呢?你若走了,你让我一人如何抵挡八思巴四位至尊?”
柳叶沉声道,“是我陷入知见障了。”
老马道,“那我们今晚也走吧。”
柳叶摇头摇头道,“冷月,你先带人出城,在灵隐寺那边等我,我和老马还要呆在城中,警告伯颜一番。”
冷月一个眼神看向老马,老马转念一想,这天下能挡住柳叶与冷月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老马道,“还是我带着人出城吧,冷月比我功夫高,让她陪你。”
冷月随即看向柳叶道,“老马已经如此辛劳,就让他带人出城吧。”
柳叶无奈的点了点头,当夜老马便带着二戒、理尊他们出城,而柳叶与冷月在困龙庄中,冷月将这么多年的事情,一件一件的与柳叶道来,越是听,柳叶便越觉亏欠的多。
冷月在身旁,柳叶也难得了几分清净,但此时的临安城已经乱成一锅粥,文天祥与伯颜谈崩被擒后,谢道清又任命吴坚为枢密使兼领右丞相,半个月后,吴坚与伯颜达成议和条臣,而隔一日,吴坚便要带着幼皇,率文武百官出城纳降。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满朝的文武竟然有一大半不见踪影,倒是太学学生,誓与社稷共存亡,柳叶见状,便让谢道清下令,着命祁三设法施救一部分,还有一些心如死灰的,无法规劝,柳叶也就随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