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浮华人间,唯有此景最动人。
又或许,是我眼界狭窄。看不见百花盛放的华丽绚烂,眉眼中只有这苍茫大雪。
那年冬天,我在北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银装素裹,绝色撩人。
冷清清的好像不屑于对我显摆她的美丽。
十四岁的我却对她难以忘怀,直到现在还记忆深刻。
然后,恍然。
回眸,见一个外貌清秀,体格瘦削的少年站在雪中。
雪瓣飘落,纷纷扬扬,落的他一身星星点点的素白,我怔怔的看着他,他的目光无神,好像心思并不在这里,看着我的方向,又不是在看着我,让人琢磨不透的眼神。
我歪头,准备离开,却见他直挺挺的向后躺下去。
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命丧黄泉。
我呆住了,想走,脚却软绵绵的一步都动不了。
然后一中年女子的呼唤声惊醒了我。
“顾晨,顾晨,你在哪儿……”
女子离我应该还有一小段距离,我没有理睬那个少年,猜测他就是那个女子找的人,我跳下石台,小心翼翼,不让自己滑倒被人发现。
走过那个少年,我低头又盯了一下他的脸,这毫无血色的面孔,真真就像一个死人似得。
女子的惊叫声,还有吵吵嚷嚷的人声在我离开那个少年不久后响起,但那个时候我已经走进人群,不知道下一刻发生什么。
不知道那个少年日后和我有没有一丝联系。
不知道未来,也未必清清楚楚的知道过去……
……
初二,比我想象的要累一些。每天快六点了才放学,每天的第二节课总是集体训练。
如果没有那长达一千米的跑圈,或许我会喜欢和同学一起在操场上锻炼的日子。
但是,我不擅长长跑(在我眼里,超过三百米就算长)更别说,班里的男孩子总是互相较劲,跑的飞快,要我们这些女生如何跟上他们的步子。初一只有三百到六百米,我尚可以适应,一千米,让我和他们一样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那我半圈不到就躺地上了。
好在至少有半班女生和我一样的想法。
老师听了我们的抗议,最终决定我们班由女生跑在前面,男生落在队尾。
这个计划第一次实施的时候,偏偏我生理期不能剧烈运动,只能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仇恨的眼神,还有跑步时气喘吁吁的狼狈样子。
我注意到,操场上除了几个女生坐着以外,在我班级的不远处,一个男孩子也坐在那里。
我本来没有太在意,直到听见有人呼喊他的名字。
“顾晨。”
这个声音太过于熟悉。在这个学校里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
教导主任。
男孩站起来,走过去。我看着他,果然就是那天在老家看雪的时候见到的。
那个面如白纸的少年。
我心里念一句好巧。
不知道他是不是身上有什么疾病,看起来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让人心疼。
然后他的脸转向我这个方向,看了我一眼。
我扭头,身后并没有人或者什么奇怪的事情。
所以我猜他是在看我。
为了那天我甚至没有扶他一把而深深记恨吗?
我无所谓扭过头,顾晨是吗?好像这学校里没怎么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何叶。”陈老师的呼喊打断了我的思绪。
远远的我见他招手要我过去。
这陈老师是初二新换的班主任,很年轻,据说他管教严厉,带出来的学生一个个都上了重点高中。我常常心想,这个美丽的传说恐怕要断在我手里了。
但是即便我成绩不好,他从来没有对我表现出一丝轻视。
虽然他教学上十分严厉,但是私底下很温和的,常常微笑示人。不像那教导主任,石头似的僵硬表情,永远严肃刻板,有的时候我在想,严肃的表情是不是招聘教导主任的准则之一。不然为什么小学和初中的教导主任给人都是一样的感觉。
反正,我不是很喜欢。
“何叶,请你去器材室拿待会要用的排球好吗?”陈老师微笑说。我很怀疑,一个人这样温和的对我说话,我要怎么样才可能拒绝。
“知道了。”
我的肚子没有我想像的痛,器材室在学校大门的旁边,离操场略远。小跑着去,肚子尚不大难受。也可能是我的身体为我延迟了疼痛吧。
因为我在校门旁的槐树下看到他时,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怎么哪都有这人。”下意识的,我居然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我,眼里带着寒意,深邃的宛若深潭。仿佛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就会落入那口潭水。
“你也很碍眼。”他冷冷的回怼我一句。
我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切。”见他回头不看我,我也默默走进器材室。
好巧不巧,从器材室出来的时候听见教导主任和一个陌生男子的对话。
“校长,那个男孩子。真的要在我们学校读书吗?”
“这孩子太苦了,难道还没有学习的权利。”
“只是怕哪天他突然死在学校里,对同学都不好。他家里人也说了,他心脏病常常发作,这……要是有个万一。”
“唉……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两人走远,我站在原地,默默站了好久。
那个男孩,指的是顾晨吗。
我发着呆,直到同班同学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才突然惊醒。
“何叶,你怎么了,懵懵的,你变得好奇怪啊,这个寒假回来以后就变得很奇怪……感觉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好像白天也在做梦一样……”
果然,旁观者清。
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事情竟然被她一语道破。
“我只不过在想……”
在想,为什么上帝把幸福洒满人间,偏偏有些不幸的人,正好打了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