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2003三年的一个秋天。地面的落叶在风里翻飞,外婆口里念着我的小名“叶子,叶子”我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第一次看到父母的眼睛。
上述,都是父母告诉我的。
而我自己看到的只有零零星星的记忆碎片。
我第一次感受到世界的温度是在四岁。
当时邻居家有个小哥哥,对我特好。
有糖果总会分我一半,放烟花总是叫我一起去看。
那个时候,虽然连话都说不清楚,但是我记得他是对我极好的。
我出生那年下过一场大雪,我没有什么印象,但是母亲说,她很久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雪,下了几天几夜,再一次下雪,也是我四岁的那一年,那时我和他已经很熟络,下了雪,当然要一起去看看。
路面结了冰,冷不防摔了一跤。
他说我怎么那么笨,把我扶起来,然后又递给我一根木棍儿。那种在冬天的树下面随处可见的木棍儿,一本正经的说:“你小心点。拿着。”
我莫名其妙,口齿不清的和他说:“我不要介个,我又不是四老头几。”我见过邻居家的爷爷常常拄着一根“木棍儿”站在院子里晒太阳。
“傻叶子,你那么小,比我还小,我妈也和我奶奶说了,拿着这个东西走路比较不容易摔倒呢。”他说,又把木棍儿递给我。
于是我蛮不情愿的接过来,明明,他只比我大了几天,凭什么说我小。
然后求助般的看向妈妈,妈妈正在和小哥哥的妈妈说说笑笑,手里磕着瓜子,两个人也看到我们在看她们,对我们笑了笑。
我又转头看他,他还是一脸小大人一般的严肃。
那年冬天,我再也没有摔过。
后来我幼儿园大班是在大城市里上的,离开了老家,去了我的第二个故乡,这是是我成长的地方学习的地方,工作的地方。只有春节,才会回去探亲。
那时,我和他还是很亲,就算只有十天半个月也要一直窝在一起,要不就是他来找我,要不就是我去寻他,来来往往,后来我奶奶家养的狗都和他更亲,这事情闹得我不理他很长时间。
我们两个也不是天天都那么好,也起过争执。
小时候,喜欢看虹猫蓝兔。
也喜欢玩角色扮演。
那时,我家附近的小伙伴都一起来玩,他们都比我小,都听我的,就他一个人敢和我犟嘴。我当蓝兔,他必然是虹猫,小小的孩子们,像过家家一样在地上跑来跑去,现在已经忘记了当时玩什么了。
只记得,我很想要他的一个玩具,另外一个比我小的男孩子也想要,可是他先借给了他没有先给我。
天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会那么生气。
一连好几天没有理他,像个被惯坏的孩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就算他拿着那个玩具来找我赔不是我也没有理会。
妈妈喊我,我只装睡着了,窝在被子里。
一直到离开老家那天我都没有理他,在车里,隔着车窗,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就是不打开车门,不打开车窗。
车开了,我跪在位置上,看见他一直站在原地目送我的车开走,不知道那天他是不是站到看不到我们的时候。
那是我很后悔的事情,那天如果我和他说话了,会不会好些?
后来这种事情就忘记了,第二年回来还是亲亲热热的。
八岁的那年,他家多了一个孩子,也是一个男孩。他父母越发没有时间管着他,他也就天天往我们家跑。
那天,他把我拉到被子里,神神秘秘的和我说:“其实,我不是人类。”
起初我还不信,结果被他多说了几句就带进去了,我惊讶的看着他:“真的?那你是什么?”
“其实,”他继续故作深沉,“我是一个铠甲勇士。”
“啊??”我没看过《铠甲勇士》,因为一直觉得那是男孩子喜欢的东西,而且我一在电视里看到怪兽就怕,当时居然不知道铠甲勇士是什么。就这么被他糊弄过去。
然后他继续神神秘秘的对我说:“我之前封印了一只怪兽,现在给你,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把它召唤出来,就可以保护你了。”
“怎么召唤啊?”我天真的问。
他把手在头上比一个叉,然后说了一句:“召唤!刑天铠甲!”唉,我也记不太清楚了,然后他又神神叨叨的闭上眼睛,半晌才张开,然后说:“好了,现在我已经是铠甲勇士了。”
“啊?可是你和刚刚一模一样啊。”
“人类是看不出来的。”他说。
然后他叫我转过去,手放在我的背上,说要把他封印的那只怪兽传过来。
那个时候,什么东西都信。
之后回到我的第二故乡,我还常常学着他的样子“召唤”怪兽。
倒是真的有点中二病。
十一岁那年发生了一些事情。那是我第一次认识那个女孩。
安可。
她的头发刚刚到肩上,偶尔绑起来成一根短短的马尾,我跟她说,这根本就不像一个辫子,就是一个小揪揪。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我们两个似乎已经认识很久,或许像贾宝玉和林黛玉那样是所谓前世缘分也说不一定。
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切,一起,都很快乐,日子像春风,像朗月,没有一分瑕疵。
直到那一天,她哭着来见我。
她说,她被人性侵犯了。
一瞬间,听见这个词,看见她哭着的面孔,我一下子感觉到整个人都凉了。
就好像被冷风吹到了一样。我呆呆的看着她,看的她也有点发毛,她把手在我面前一挥问我:“你没事吧叶子。”
我呼出一口气说:“你呢,你现在应该比我崩溃。”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瑟瑟发抖,想到发生过的事情,然后整个人软软的瘫坐在地上。
我看到地上马上滴了几滴眼泪。
我没有再说一句话,再多问一个字。她的崩溃,作为一个外人的我还是不懂,至少,不可能完全明白。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自己,其实所有人都算是外人。父母,爱人,知己,这些都是外人,除了自己……
然后我好久没有见过她,她没有告诉我事情的全貌,我也不想问,怕伤了她的心。
但是我的脑海里常常想起这些事情。好像一个梦魇。
后来,每次回老家,也不再和他像以前那样嬉戏打闹了。
说话也要隔一米距离。
好像,突然生分了。
但是我知道,会这个样子,不仅仅,是因为我。
他也变了。
从某一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他带走了我的童年。安可则是把我带进了一个更大,更广袤,更黑暗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有很多人。
在玩一种成年人的游戏。
我想看穿这个世界。
就算,最后我也变成这些大人中的一份子也没有关系。
我想看清,我身边所有已经离开,或者正在离开的人。
伸出手,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光明。
那年。
我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