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一时间很多人前来打听缘由,在得知已经有人领到粮食和铜钱后,周围的人不断举起双手欢呼,甚至还有憨憨将锄头高高抛起,一时间不少人头破血流。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走后,牧海川再次清净了下来,他可以预见晚上这里的拥挤,于是将发放报酬的工作交给那个偷笑的属下,一脸嘚瑟的离开了。
回住处的路上,牧海川渐渐明白了百姓这么失态的缘由。要说减免赋税,皇帝赵构做的已经非常好了,凡是战乱的地区一律免去当年的赋税,至于为什么还是饿殍遍地,就要说到宋代的租佃制和土地私有制了。
北宋的租佃制有两种形式:分成和定额制。分成制就是佃客用自己耕牛或地主耕牛耕种地主的土地,秋收后除留农业税和种子外,产量对分。一般是佃客用自己的耕牛,用地主耕牛的,只分得四成或三成。地主对其肥沃的土地多采取这种分成地租的方式。为了榨取更多的产量,地主往往监督佃客劳动。
定额制则是佃客向地主租种土地,一般交纳定额地租,数量大多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地主对生产干预较少。
土地私有的好处就不用说了,北宋初期家产有一万三千钱(十三两银子或十三贯)的,按宋代的标准,最多只能混个下等户;一等户钱万贯以上;二等户五千贯以上,三等户五百贯以上,四等户三十八贯五百文。五等户三十八贯四百九十九文以下。
三等户以上为地主或富农,三等户以下为贫民。那时候土地则是有钱则买无钱则卖,贫富差距变化较大,有可能今天是地主,明天就是佃客。说宋代是最富裕的朝代,一点也不为过,但这种情况只维持到靖康之耻之前,靖康之耻后评定富户的标准还是那样,但富户的数量百不存一。
宋室南渡后,土地兼并极其激烈,皇族和出身北方的文臣武将纷纷在南方掠夺土地,建置家业。官僚地主也利用战乱兼并土地。再加上官商大贾采用以末求富、用本守之的办法,大量购买土地。从而掀起了兼并狂潮,使南宋土地集中的严重程度大大超过北宋。
牧海川也趁机在南方购置了大量的田产来囤积粮食,在南方单单种粟的话,一年可以收割四次,这也是牧海川主要的粮食来源。
南宋时期,土地面积几乎少了一半,地租仍是分成租和定额租两种,但佃户所受地租剥削及额外负担,比北宋更苛重。许多地区佃户对地主的人身依附关系也比北宋严重,他们被束缚在土地上,很少有退佃的自由。
靖康之耻后,宋代国库被搜刮一空,宋庭失信于天下,国内起义动荡了十年之久。当时无论是起义军还是金国士兵,甚至是宋朝的**,他们下手的对象无疑都是一些富户,到了一一四零年淮河以南别说地主了,很多曾经的一等户连糊口的粮食都没有了。
那时候的耕种方式还是传统的牛耕,战乱时候牛更是掠夺的主要牲畜,不说别的地方就宿州而言,至今为止牧海川还没有见到一头活牛,耕地都是靠劳力自己拉犁耙。再加上壮丁都被拉去从军,于是陷入了土地荒废,存粮越来越少的恶性循环。这也是数万百姓无所事事的主要原因。
如此以来,宋庭的惠民政策就完全没用了,他们连种子都没有,拿什么来播种?零的倍数再多也还是零。
牧海川最有远见的地方就是储存了农民赖以生存的种子,并把这些种子无偿的分给百姓让他们自己耕种甚至还给他们酬劳。
他不是无私的,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淮河以南地广人稀,就算每人两亩地百姓能分到的土地连五分之一都不到,到时候剩下的大片土地和产出的粮食都是牧海川的。每亩地只要付出十分之一的产量,百姓们很愿意将粮食打包好送进牧海川的粮仓。
或许,在当时的统治者看来牧海川是愚蠢的,他不但没有收税,连土地的租金都少得可怜,更是将土地分给百姓让其自由处置。
但从长远看来却不是这样,百姓有余粮才能挑选出优良的种子,有优良的种子才能有更好的收成,自由支配土地可以为那些想从商、从军、从医等方面的百姓提供便利,土地的买卖可以为他带来基础资金,就算失败了还有牧海川作为他们后盾。官田的租金只有一成,只要他们愿意劳动最起码饿不死。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一旦战争结束,单靠这一政策,牧海川管辖范围内绝对会快速富裕,那时候他就有更多的人口、兵员、税收。这些经验不是那个时代的人能够理解的,这是无数先辈智慧的总结。
或许,想到这个政策还有其他人,但能够实施这一政策的只有后来人的牧海川,其他人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没有这个实力,即使刚好有这个实力,他们也无法预知战争的走向,敢在战区大规模发动百姓出城作业的,只有知道这里不会有战争的牧海川。
一一四零年六月初十,万人空巷的情况已经持续两天了,并且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牧海川将大锅中的马肉粥用锅盖盖好,招呼那些伤兵过来吃饭,马肉是里古里派人从前线送回来的,和马肉一起回来的还有伤兵。
由于人手一度紧缺,牧海川的近卫已经有原来的的两百人精简到现在的十个人,但做饭这种事情还用不着他亲自来,他只是无聊而已。
这两天他偶尔也会去帮忙发发铜板什么的,在被锄头砸伤脚面后,就被禁止前往那些“危险”的场所了。因为这件事,张大吉还大发雷霆整整罢工了半天。此后,百姓们知道了排队的重要性,也知道了宿州的最高领导人一直在和他们一起,只是他们不认识而已。
墙上挂着的宿州版图已经涂红了百分之九十,只剩下最后的临涣,按照里古里的说法最迟六月十二日就可以占领临涣。
“报告大帅,古先生,古公子在外求见。”
正在苦恼宿州人手问题的牧海川闻言一怔,随后大喜:“快快有请!算了我去接他们吧。”
古逸他们本就在门外等候,哪敢让牧海川出来迎接,赶紧进屋行礼:“属下参见大帅!”
牧海川看着才四十出头,头发却白了一半的岳丈,赶紧将他扶起:“本想给岳父接风洗尘的,但宿州的情况想必岳父也看到了,左离他们打仗还行,管理民生方面还是有所欠缺啊!”
古逸丝毫没有因自己是牧海川的岳父而自满得意,仍然谦虚的说:“大帅过奖了,大致情况属下们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只是不知大帅有何安排。”
牧海川皱眉想了一会,指着墙上的地图说:“目前而言,大的军事目标没有变动,行军路线稍有偏差,占领区的先后顺序也有改动,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等宿州局势稳定后,再完善行军计划,预计明日可以占领宿州全境,宿州知州就有古先生代理。”
来宿州当知州,早在古逸的意料之中,他没有推辞,而是问到:“不知孙植、伊顺他们现在如何了,几年不见了很是想念啊!”
牧海川有些惆怅的说:“孙植在西夏估计也快有行动了,听说秦桧新招募的一个叫伊顺的幕僚,文章写得很是了得,近期可能会调到宫廷教皇子们读书。”
和左离、钟龙等武将不同,古逸、孙植、伊顺是牧海川的智囊,他们也是最先知道牧海川本事的人,要不是确定了宿州绝对安全,牧海川甚至都不愿意古逸来宿州。
可以说,宿州能有现在民心归一的局面,基本都是古逸他们的功劳,没有他们在南方大肆并购土地,收购粮食、种子、布料、金属等物资,就算牧海川占领了宿州也摆脱不了挨饿的命运。
古逸得知同僚们都过得不错,苦笑一下说:“属下告退!”他根本没有想过还有休息的时间。
牧海川见他们就这样走了,赶紧叫住:“岳父请留步,不知岳父此次带了多少门生?”
古逸得意一笑,指着局促不安的古启:“算上这个不孝子,足足有三百人!”
“噗——”
牧海川口中的茶水喷出一道靓丽的彩虹:“就三百人?他们三千人都没搞定啊!”
古逸却自信满满:“属下记得大帅说过‘术有专精’领兵打仗属下不行,管理宿州,十数人足矣,其他学徒也只是前来积累经验而已。”
牧海川瞪着眼前老家伙,伸出大拇指良久,才蹦出两个字:“牛逼!”
既然对方自信满满,他也懒得刨根问底,政治谋略这方面老祖宗玩的确实很溜,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古先生,不知北星支祁、冯甲乙二位有没有一同前来?”
古逸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他们两个说要给大帅一个惊喜,正带着大量行李往宿州赶呢。”
古逸说完,正准备告辞的时候,他儿子古启小声说:“大帅,属下想领兵出征!”
牧海川看着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很怕自己的小舅子,很是干脆的回答:“好啊!只要岳父大人没意见,先给你千把人磨炼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你已经十六了,也不小了。”
古逸嘴角一抽,瞪了古启一眼:“生意都没学会做,还想做将领,什么时候赚够十万万两黄金再说。”
说完就拉着不断抗议的古启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问牧海川要了一张正式的任命书。他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接手了政事,再过问军事的话就会惹闲话,牧海川是肯定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但众口铄金不能不防,他只剩这最后一个崽了。
古逸走后,牧海川一下子放松了不少,懒散的靠在椅子上想,冯甲乙他们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