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国把这些都告诉给锦心,锦心越听心越怔,潜意识告诉她,忠哥失踪了,这很可能跟自己的离奇遭遇有关,难道,难道?……她纵然有千万种想法,但却始终不愿意相信。忠哥没事,忠哥没事的,他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被什么事给耽搁了,他不久就会出现的,他会回来的,他一定没事……锦心用尽心力以最大的强度安慰着自己。
阿国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的身子瞬间弹射开来,“你……你……兰儿,啊不,他们,他们说你已经死……死了。”好半晌,阿国迸出这句断断续续的话来,“那……那你怎么?……”
阿国的夸张举动让锦心的思维实现焦点置换,她暂时放下关于张成忠的问题,她看着阿国,没有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想有人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但是……”锦心已然哽咽,眼里涌起一汪清泓,“但是,忠哥会没事的,他一定没事,不管他跟我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他都会没事的,我相信,他会没事的。”笃定,不问来由,不问出处,就是笃定。
阿国点了点头,锦心的一席话又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我觉得,你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让大帅府的人找到,他们都以为你死了,那就让他们永远这么以为,如果让他们发现你还活着,一定,一定会横生枝节的。”阿国的话很中肯,锦心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远离这里,远离大帅府,是自己最好的出路。可是……
阿国看出了锦心的担忧,于是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的,我一定会等到忠哥出现,我跟你一样,也相信忠哥不会就这么没交代就走,他一定会回来的,你就放心走吧,走得远远的,别让大帅府的人找到你。”阿国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这个你拿着,我,我之前也没怎么攒钱,这里就一点点,算是我的心意,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在外,也没有个依靠,孤苦伶仃的……唉,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就靠你自己了,一定要坚强些。等风头过了,你再回来,我还在这儿,到时侯忠哥一定也回来了,咱们到时再团聚。”阿国说着就把纸包递了过去,那里面是他大部分的积蓄,就像他自己说的,此前他就是个浪荡子,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从来也没个筹谋打算,存个为将来的日子作考虑的心思,也就是认识了兰儿之后,才有了点成家的压力,不过,这是忠哥的事,他是铁定必须一定要倾囊相助的,大不了以后玩命的开工挣钱,也要在能力范围内多帮助锦心一点,于忠哥是一个交代,于自己是一份心安。
“不不不,我不能要,我怎么能拿你的钱呢?我不要……”锦心摇着头,把纸包往阿国那儿推。“你拿着。”阿国大喝道,“你,你是忠哥的心上人,我看着他为了你的事着急上火的样子,我就知道,如今他不在,我作为他的兄弟,自当尽一点心力,忠哥也希望我这样的。”阿国说着又把纸包塞了过去,“出门在外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你就当作是借我的,到时侯还我。拿着吧,我的一点心意,不然就真是见外了,拿着,必须拿着。”
锦心感觉到阿国打心底里的诚意,她满怀感激地接过纸包,把它紧拽在手心,然后重重地说了句:“谢谢你”
辞别了阿国,锦心没有再回阿翔那里,就那样径自地离开了,她带走了自己,留下了对张成忠的无尽牵挂和思念。她打算就像阿国说的那样,先避开大帅府的耳目,等过一阵子再回来,她祈祷到时侯真的可以见到忠哥,和他再续前缘,并厮守一生。
也不知走了多久,锦心觉得有点累了,便停下来休息,她这才打开纸包,看着那一摞钞票,她明白这些都是阿国的血汗钱,是一趟趟脚力的叠印,一程程汗水的汇集所得,这些钱,是阿国的身家,更是他的一片赤诚心意,想到这,锦心不免鼻头发酸,眼泪差点就那么样儿地成颗滚落而下。
“啪”身后传来一个巨大的声响,锦心被吓了一大跳,她急忙回转身去看,这是一条深巷,里头堆着一些竿子竹篓类的杂物,锦心看到一个箩筐在地上摆动,“哦,可能是野猫蹿的。”锦心心想。“呃……”这时,一个羸弱的人声入耳而来,锦心心头一紧,“怎么,难道……还有人?……”锦心犹豫着,她想走过去看一看,但是,又怕会节外生枝,这是非常时期,她必须懂得保护好自己。“啊……”那人貌似又叫了一声,依旧是气若游丝般的,携带着一种能让人轻易扑捉到的无力和痛苦,“还是去看看吧,这人应该是受了伤,说不定他正需要人帮助。”锦心想着,加快脚步向里头走去。
果然有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的一条腿,又走近了一步,“天哪,这条腿的大腿部位正在流血,涔涔的鲜血还在不住地往外冒,这画面煞是瘆人。“啊……”锦心没忍住惊叫出声来,那人明显也被吓到了,只见他原本痛苦的表情霎时变得戚然起来,“谁?你是谁?”那人紧张地问道,“你是他们派来的?”
“什么?……什么他们派来的?他们是谁?……不,我不是,我是正好路过,听到动静才进来的,你,你怎么样了?”锦心轻声解释道。
那人听得这话,似乎放下了警惕,突然,“啊”的一声,他又叫了,锦心从他的表情里体会到那种揪心的疼痛感,“你很疼吗?你在流血,要不,我,我给你包扎一下?”锦心温言说道。片刻,那人轻轻点了点头。
锦心俯身,麻利地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小块布条,而后细细看了看那人的伤口,“哎呀,你的伤很严重,我看要去药铺买点祛伤药来敷一敷才行。”锦心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此人竟是一个翩翩少年,所谓绮年玉貌,说的就是这种类型的年轻公子,尽管此刻的他正迫于伤势,表情深度扭结着,但仍有骨子掩不住的秀逸俊朗,扑面而来。锦心心下暗忖:此人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但是为何又身陷于此呢?
那少年听了锦心的话,似羞涩地低下了头,嗫嚅着说道:“我也知道得敷药,但是我,我没有,没有钱了……”
“这没事,我这儿有,你等着,我去买药来。”锦心说完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伤药回来了。她小心地替少年上了药,并且很细致地做了包扎。
“谢谢,谢谢你。”伤口处理好了,痛感应该也减轻了不少,少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很灿烂,很好看。他对锦心的谢意也是发自肺腑的,“谢”字里渗透着真挚的情义。
“不用谢,小事情,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锦心微微一笑,接着又小声地问道,“对了,能问一下吗,你怎么?……”
少年收起笑容,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家是经商的,家里生活还算富庶,父亲有三房姨太太,我妈是二房,去年病逝了,我因为得罪了三姨太,她时时处处都针对我,这次父亲远行,她更是一副好像要置我于死地的样子,我忍无可忍,打算离开这个家,投奔我母亲家的亲戚,可是,不知怎么地又被这个恶毒的女人知道了,她派人来抓我,刚才在街上我跟那帮人周旋了很久,腿也伤了,好不容易才甩开了他们,逃到这里,刚才,刚才我还以为你是他们的人,对不起误会你了……”少年说完便低下了头,显是陷入了自己的遭际里,郁郁无言。
锦心很能理解这少年的心情以及他所述的经历,自己的姐姐锦凡不就是这样一个家庭的牺牲品吗?有时候一个女人的恶毒,真的是比洪水猛兽还要来得可怕,那些心如蛇蝎的女人,都该下到十八层地狱去,永世不得超生,锦心心想。她对这少年柔声说道:“我能明白的,你受苦了。我看,你的腿伤估计要个几天才能恢复……怎么办呢……”锦心两手扣叠在一起,这表明她的心里很焦急,又没有办法。
“我没事的,你已经为我买了药了,我自己能行,你有事去忙吧,再次感谢你。”少年貌似听出了锦心话头的担忧,又貌似误会了锦心的真实意思。
“不,我没事,我……我的意思是,你是个少爷郎,平常应该都是锦衣玉食的,现在还受了伤,更需要有个好点的环境调养身体,可是,可是……”锦心嗫嚅着没有说下去。不过那少年已然知道了锦心的想法,他放松了表情,笑着说道:“你原来是担心这个。没事的,我一个堂堂男子汉,什么样的环境都能适应,何况我母亲去世后,我整天都在跟那三姨太太斗智斗勇,我现在就是一个战士,不是什么公子哥,什么样的苦也都不怕。你放心好了。”少年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快离开吧,那些人指不定会不会找到这儿,我不能连累你,你快走,快走吧……”
“不,既是这样,我就陪你留在这里,等你伤好了再说,只是,委屈你了……”锦心说道。“不不不,你这样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家,你怎么能不回家呢?你不要管我了,快回去,快回家去……”少年说道。
“我,我没有家,我是无家可归的人,跟你一样,你在逃,我也在逃,你在躲避,我也在躲避……我们,我们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锦心笑着说道,眼里却含着眼泪。
半晌,少年没有出声,就那样看着锦心,而后温和地说道:“那好,咱们这俩难兄难弟就在这巷子里将就将就吧,只是,委屈你了。”锦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说了我刚才说的话。”“哦,是吗?哈哈,好像是哦……”两人都笑了起来。
“诶,你这是什么?”少年看着锦心手腕上的红穗问道。“哦,这个,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锦心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摸着那红穗,她低眉垂目,把眼睛里荡起的娇羞和柔蜜粉饰得不着痕迹。“嘿,我也有一个。你看。”少年语气轻快,神采明亮,情绪飞扬,好像所有的悲都瞬间被消弭了似的,“看,这个坠子,我一直戴着,是我妈给我求的,说是我的护身符,可以为我消灾减难,保我平安的。”锦心把头凑近了看,原来是一个观音挂坠,所谓男戴观音女戴佛着实是自古有来。“嗯,这是个观音呢。”锦心笑着说道,“我的这个红穗也可以驱邪避凶的。”“对了……”少年像是突又想到了什么,“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姓杜,叫杜泽豪。”
“哦,我叫锦心。”锦心甜甜地说道。“哦,锦心,你的名字真好听。”两个年轻人相视而笑,萍水相逢的亲厚和体己,全都融进了这样的笑容里。笑过之后,少年忽又脸色一紧,问道:“刚才你说你也在逃,在躲,是为什么呢,你遇上了什么事?……”锦心脸上重又笼起一丝烦忧,“哎,这件事,说来话长……”
在这深巷之中,两个落难的年轻人,互相陪伴着,帮扶、体恤并关怀着彼此,在眷顾对方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心灵觅得一份慰藉,这种源自陌路的温暖,点亮了他们的心,也给了他们继续生活下去,和一切生活的困难抗争到底的信心和勇气。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杜泽豪的腿伤已经明显见好,他一直心急于出外谋进展,被困在小巷几天,已经浑身不得劲儿。锦心很担心他的伤势其实还尚未大好,但是巷子终究不是久待之地,两人也都各自有事在身,于是便也没强留。临别的时候,锦心替杜泽豪重新包扎了伤口,后又叮嘱他记得继续用药,直到伤势好全为止,杜泽豪看锦心千交代万叮嘱的仔细样子,笑说锦心像个爱叨叨的老太太,“是你太像个小孩才对。”锦心佯嗔道,“这几天我都看出来了,你呀,活脱脱就是个孩子,还说自己是战士呢,连自己的生活都照顾不来的……”锦心顿了顿,接着道,“去投靠亲戚家的这一路上,你一个人一定一定千万小心,还得提防着三姨太太派来的恶人……这个,这个你拿着吧。”锦心掏出了那个包着钱的纸包,把它塞进杜泽豪手里。
“这是什么?”杜泽豪打开纸包,“钱?……这个你留着,你自己也有难处,还是个女孩子,我一个大男生怎么能拿你的钱呢?快收好收好。”杜泽豪说着把纸包塞回锦心手里。
“可是你更需要,你亲戚家那么远,你又受了伤,这一路上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有点钱也好傍个身呐,我,我没事的。”锦心急急地说道。
“胡说,我伤好了就可以一路找点事做,我可以挣到钱,去亲戚家也不急在一时,倒是你,你一个姑娘家,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要不这样吧,我先送你,等把你安顿好了我再走。”杜泽豪睁大眼睛朗声说道。
“不用了,我们俩现下这个环境,你觉得一直待在一起合适吗,那不是目标更大,更不安全,万一哪个遭了难,另一个也会被连累,那多不值,还是各走各的,咱们都祝福彼此一切顺意吧。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我也可以去找事情做的,浆洗做活什么的,还有,我还可以找个戏班……这个,还是你拿着吧。”锦心说着又把纸包往杜泽豪那里推。
“好了,这样吧,咱们各人一半,谁都不要再推让了,就这么办。”杜泽豪斩钉截铁地说道。
于是,两人在午夜时分先后离开了深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巷子,用它深厚的包容力,给了这两个年轻人在艰难时刻的接纳和照拂,相信这将作为这个小巷的意义被历史铭记,而巷子墙垣上那些深深浅浅的斑驳,也都成为了这两个年轻人心中一匣美好的印记。
辞别了杜泽豪,锦心边走边做盘算,现下的钱少了一半,也许支撑不了两天了,她想到了戏班,正如她自己所说的,戏班应该是一个合适的去处,因为这个行当她还是喜欢,甚至是热爱的,唱戏也是她唯一的一个生活技能。
锦心走啊走,远远地,她听到一个茶馆里传来熟悉的唱腔和曲风,“这儿,这儿就有戏班子,对,就是这里了。”锦心心下一阵欢愉,脚下也生起风来,她快速走进茶馆里。
向小二打听到这戏班子的班头叫王七,他一般每天下午会到馆子里来一趟,锦心决定在茶馆里等他。
下午三点一刻,王班头果然来了,锦心立时迎上前去,向王班头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只见那王班头从头到脚地把锦心打量了一通,而后拉长个音调,拿乔似的说道:“你想进咱们戏班?可是……”锦心心里一凛,嗫嚅着说道:“可是什么?……”
“可是咱们班子早就人满为患了,我还正准备遣走几个呢,你来得不是时候啊……”班头一副慵懒的样子,在那里拿腔拿调。
“哦,这样啊……”锦心轻声回应,正想着要告辞的时候,听得那王班头突然把音调抬高了八度,道:“你等会儿……你如果真想进戏班,我知道这附近还有一个,可能会有余缺,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好好,我去看看,去看看,麻烦您带我去看看吧。太谢谢您了。”锦心一叠声地回应,她很感激这峰回路转来的好运气。
“好,那你就先等着,我一会儿来带你过去。”王班头歪斜着眉眼说道,完后又朝锦心身上瞄了一眼,便迈开赶蟾步走了。锦心忙连声应好。
王班头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出现了,他带着锦心七弯八绕地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楼房内,房子有两层。“就是这儿了。”王班头把锦心带到二楼的一间小屋里头,锦心刚回转过身,就见那王班头踮着脚尖,踩着碎步向门口扑去,“诶……”锦心话音未落,王班头已经一番关门上锁地操作上了,“你干什么?”锦心心里斗地一凛,质问一声,惊呼出来。
“呵呵,小妞,算你运气不好,这里可没什么戏班要收人,妓院倒是有。你放心,他们那儿可是正规妓院,还给你发《请领执照》的,你就在这儿等着,待会儿有人会来接你。等着,你等着啊……”王班头说完转身就走人,锦心吓得在房里大声喊着:“什么妓院?你说什么妓院?你凭什么把我卖给妓院?我是来投戏班的,我不做妓女,我怎么会去做妓女?王班头,王班头你不要走,你听我说,你先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可是,哪里还有那王班头的回应,他早就出了这小楼的大门,出去找妓院的人去了。原来,这王班头和妓院老鸨是一伙的,最近听那老鸨说起妓院近来出缺,妓女们业务忙不过来,个个都在怨天尤人。要知道,在民国那会儿,娼妓可算是正规行业,大都持证上岗,有模有样,不过,这也并未改变贫弱女性在万恶旧社会里受欺压和摧残的本质就对了。
锦心又喊了一会儿,可是四周鸦雀无声,并无一人,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回声在响。锦心放弃了喊叫,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锦心心想: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妓院的人来押自己了,自己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蛮横使坏的人,不行,一定要赶在人来之前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锦心身体里的果敢和坚毅开始发酵,她环视房子四围,这个房间在二楼,走道这边的窗子貌似都锁死了,锦心跑过去拉了拉,真的都锁死了,那么,就只剩下外墙那边的窗子,锦心一扇扇地去试拉,突然,她发现其中有一扇的螺钉竟然是松动的,锦心心下大喜,急忙抓紧窗缘使劲地拉,眼看着螺钉一点点地向外滑出,锦心更是来了动力,她两手一齐开动,终于,螺钉整个儿地脱落,窗户在最后的一两下发力后被彻底地打了开来。
锦心急忙伸出头去张望,此时夜色已浓,但两层楼高的高度还是让锦心心里一阵发麻,“怎么办,太高了,即使打开了窗子也不可能往下跳,可是,不跳就逃不了,怎么办,怎么办?……”锦心在纠结着,跳或不跳,貌似都直逼着同样的坏结果。不跳,那就是坐等着妓院的人来抓,竟要被人往窑子里送;跳下去,多半会落个身体上的残损,情况只会更遭而毫无裨益。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锦心心里一阵阵地犯怵,时间紧迫,她希望自己能尽快想出应对的办法,但是,头脑在跳脱,心思也是活泛的,然而就是无法捕捉到一个成形的主意,这样的贫瘠感令她陷入了比夜还要深的幽黢惶恐中,像是就要被这无尽的黑给吞没。
突然,锦心看到腕子上的红穗,张成忠给的红穗,对了,绳子,只要有绳子就可以借力缒下去,锦心虽然是弱质女流,但是她亦足够地顽强,这种二层楼高的降落,她很自信自己能够做得到。“绳子,绳子,哪里有绳子呢?”锦心把头一撇,床上的被褥映入眼来,“对了,用被褥接起来不就行了吗?”
锦心奔到床边,麻利地把褥子撕成条状,然后一条条地接了起来,最后她扯了扯这根自制的“攀爬索”,“不错,够结实。”锦心满意地拉着绳子来到窗边,把绳子的一头在窗缘上固定好,然后一顺溜地沿着外墙缒下。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以后,锦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吐出,她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壮胆,而后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腕上的红穗,再然后,提起一口起来,爬上窗台。
就在锦心小心翼翼地探出一条腿,身子在屋子内外间晃荡的时候,她俨然听到楼下起了响动,貌似有两个人边说着话边走上来了。锦心一阵怵惕,但她随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现下的处境已经由不得她有半分的分神恐慌,她必须集中自己所有的精力,放在坠降这一件事情上,让这件事顺利并以最快速度地发生和完成,自己才能逃脱险境。
锦心是有着女将的潜力的,只见她手脚交错井然,四肢并用有序,虽临眉睫之势,却无仓促之姿,她整个人呈现出的好整以暇将危局慢慢化解,就在那两人的声音从房门外传入之际,锦心的双脚已然安稳地踩在一楼的地面上,她朝楼上扫了一眼,而后迅速向远处跑去,那条攀爬索依旧垂落着,只不过在这样的时刻,它竟像极了一袭向女英雄致敬的形象,悄不掩饰,却又恭敬非常。那两人随即发现了锦心逃走的迹象,却又于何处觅得她的行踪?
不过,令锦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腾凌滞空,摇摆二三的顷刻间,她身上的那半包钱却不淡定地溜了出来,就那么样地掉落在屋内,着实不巧得很,掉得不是地方,哪怕只要稍稍偏差一点儿位置,它也能落于窗外,这样锦心就能发现,进而在着地后把钱包轻松捡起。是的,锦心没有发现,她当时的注意力太过集中了,以至于一丁点儿也没能发现那包钱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