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极了，将柜台底下灵芝放的严严实实的赵郡郭氏的玉佩拿了出来，狠狠地掷在地上，玉佩在地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灵芝碰巧走了进来，玉佩滚了两圈，正滚在了她的脚下。
“怎么了？”灵芝蹲下捡起了玉佩。
外头夕阳的光懒懒地照进来，将玉佩上的裂缝照的很是突兀，灵芝看着手中的玉佩，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似心疼，似痛心。
可我没有注意她的表情，我只想着如何将拓跋泓的事情说出来，却又想到此事实在难以开口，况且一切都是未知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随便寻了个话题岔过去。
“今日的陈伯怎么了？”
“还是老样子。”灵芝低头，我看不见她脸上的情绪，她把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妆匣子里面，然后坐在我的边上，抬头，笑着跟我道，“我打算一连三天都去为陈伯针灸，如今药石无灵，唯有此法可一试。”
可我对此事并不上心，仍在想着拓跋泓一事。
我知道作为一个世家之女，为了家族的利益奉献自己是我们的责任。
但我是郭嘉，所以我绝不为妾。
灵芝见我发愣，又叫了我几句，担心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可是今日拓跋太子有何不妥？”
“没有！”我下意识地叫了起来，然后直愣愣地看着灵芝，“莫要管陈伯了，如今他的病症药石无灵，你的医术本就不精，只是徒然而已，我们走吧，今晚就走。”
我一个魏国人待在陵国国境，终究是危险，拓跋泓的态度我捉摸不透，即使我可以与他玉石俱焚，他作为一国太子必定留有后路，周越不在，我独木难支，只怕是要死在桐城，为今之计唯有赶紧前往信阳，脱离拓跋泓的挟持，再图后事。
“公女？”灵芝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您说什么？”
我愣了，茫然地看着她，我刚刚说了什么？
“那是一条命啊！”灵芝哭着喊道，“我知道我的医术比起太原王家的其他人来说，差的太多，您可以侮辱我的医术，但是你不可以这么看待一条性命！”
我忽然想到了周幼筠。
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到了她救下了一群可怜的幼童却被千夫所指。
我想到了她衣服上的红宝石被民众抢掠一空却被倒打一耙。
我想到了她明明只是不喜好女红之物却被无知群众以讹传讹名声毁的一干二净。
我低下头，有泪水从我眼睛里面流出来，“不过是一群愚民而已，这种命，有什么好救的。”
啪的一声响起。
我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灵芝的手。
“你打我？”
灵芝似乎也有些害怕，我看见她的手在微微发抖，她鼓着勇气说，“公女，万物皆有灵，万物皆平等，您固然高贵，可是医者仁心，你在我眼里跟他人……”
“够了！”
我狠狠地看着她，眼眶充血，“你，跟不跟我回去？”
“绝不。”灵芝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我虽然医术不精，可是我没办法放任一个人慢慢死去，我一天是一位医者，我便一辈子是。”
我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就扇了她一个耳光。
耳光声响起，可灵芝依旧坚定地看着我。
“滚出去。”我厌烦地说道，“明日一早我便离开，你若是愿意留下，你就走吧。”
灵芝看着我，跪下来对我磕了一个头。
“谢公女。”她说，然后她往后退着离开，并顺便帮我关上了门。
她的力道很重，我听到了门咣当一声关上的声音。
我转头，看向我喜欢的那扇窗户，夕阳从那里透过来，晃得我睁不开眼。
巫神诞辰，上元灯节，万家灯火。
“秋娘，拽着爷爷的手，莫要走丢了。”灯火纷飞的大街上，慈祥的老者紧紧拽着小孙女的手，呼唤着她，可是小孙女只是一脸兴高采烈地向前冲着，不管不顾。
渐渐的，在人流的挤压下，老者松开了小孙女的手，二人被人流挟持着，越来越远。
可是小姑娘恍然不觉，她一个人挤在人群里面，看灯笼，看别人猜灯谜，看别人舞狮子，看别人围绕在一个一个的摊子前面欢声笑语。
忽然间，一辆坠满亮晶晶的小饰物的花车从她身后推过，花车边上围满了今夜出来逛花灯的闺阁姑娘们，她们带着小狐狸小兔子的可爱面具，在花车旁边聚集着，与贩卖小饰物的小贩交谈着。
秋娘觉得很是有趣儿，不由得挤上前去望望。
可不待她挤上前去她便被一双大手往后一拉，不待秋娘惊呼出口，一块厚厚的粗布就捂住了她的口鼻，布上有着刺鼻的味道，这便是秋娘晕过去之前唯一的印象了。
抱住秋娘的男子长得眉清目秀的，他见得手，便将布随手一扔，把秋娘放在背上，打算悄悄离去。
“喂，你要干啥，你别走！”可正当男子行动之时，陈伯已经冲上前来，死死地拽住男子的手，狠狠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你要对我孙女干啥！”
男子嫌恶地看了陈伯一眼，然后骂骂咧咧地道，“什么你孙女，这是我女儿，你这老头也忒坏了，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说着，男子狠狠地拍开陈伯的手，向前走去。
“你别走！”陈伯冲上前去，老迈的眸子里面带着不符合这双眼睛的狠厉，像极了护犊的母牛，“这就是我孙女，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跟你拼命！”
男子见陈伯的眼睛狠辣，心里也有些发憷，背着秋娘的手都松了几分，可这时，有一名粗犷汉子拍了拍他的肩，道，“大兄弟，你也别被这为老不尊的人吓怕了，你闺女就是你闺女，这种人抢不走。”
汉子说完，还把男子和秋娘推到身后护着。
“你说什么！”陈伯的眼睛都气红了，“这时我孙女！”
“这小姑娘长得细皮嫩肉的，男人长得也是如此，你一个糟老头子有这么水灵的闺女，谁信呐？”大汉嘲讽地看着老者，“我劝你还是早点收手，不然我就报官了！”
周围的人群早就被这些争端吸引，自动地围成了一圈看着这场纷争，听见汉子的话，周围的人也纷纷应和。
“是啊是啊……”
“最近出了不少人贩子，就是把小姑娘迷晕了卖到青楼去的……”
“这个糟老头子，看着憨厚老实，没想到为老不尊……”
“……”
陈伯看着舆论一边倒向那人贩子，气得眼眶都红了，他大叫着向着人贩子冲过去，“你不把我孙女还给我，我就跟你拼命！”
那大汉见陈伯如此拼命，愣了愣没有拦住陈伯，人贩子看见陈伯拼了命朝着自己冲过来，更是大惊失色。
他本被抓了个现行就有些慌乱，如今看着对方与自己拼命，更是慌得不行，将背上的秋娘一丢便朝着一边跑去。
陈伯见男子跑了，连忙把脚刹住，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前边就是晕倒在地的秋娘，陈伯生怕撞到秋娘，连忙朝着一侧扑去，脸颊擦着地板，擦得血肉模糊。
而众人见男子把秋娘丢了，都以为是男子畏惧了陈伯从而将亲子抛弃，都把男子拦住，唤他将女儿带走。
“这人贩子也太嚣张了些，绝了他的财路就以命相搏。”
“是啊大兄弟，你不要害怕，我们在这里，他动不了你女儿。”
人贩子见舆论依旧偏向于他，心里不由得窃喜，冲上前去抱着秋娘就想离开，陈伯见如此情状，更是急红了眼，奈何他如今扑倒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