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家,名医世家。
孙武和秋娘似乎不懂太原王家是什么,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而大夫却忽然震惊起来,“太原王家?老夫一向仰慕太原王家,不知可是王家哪位?”
“旁系一不知名的人物而已,不过潜心专研医术,想必让她来看看可能会派上用场。”我稍稍搪塞过去。
可秋娘一听见我说“不知名的人物”之时,便嗤之以鼻,转身继续恳求梁合。
但梁合却对我的提议十分赞同,“我幼年在家时,便早闻太原王家之名,没想到姑娘身边就有一位,若请她来看看,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的确。”大夫把药柜子收起来,“既已有了太原王家的人,老夫就不必在这里卖弄医术了,想来也是无用的,请恕老夫告辞。”
“大夫慢走,回程路途遥远,不妨与我们同行?”曹渊忙道。
大夫听了之后呵呵一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可秋娘却还是有些不满意,执意让梁合找大夫开最好的补药给陈家老伯。
“乖,这个姐姐明日便带太原王家的姐姐来看了,若那时王家姐姐说没办法,叔叔再帮你去开补药,拿最好的药,必定好生将养着你爷爷。”
我还没有见过一个粗糙大汉哄孩子的模样,如今看见梁合手足无措,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这换来的却是秋娘瞪了我一眼。
我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不过最后秋娘还是同意地点了点头,目送我们一行人上驴车离开。
路上的梧桐花飞舞在空中,我掀开车帘看着飞舞的梧桐花发呆,这回驾车的是曹渊,他先后把大夫和梁合送走之后,孙武忽然叫道,“不好不好,我的扁担还在聚芳斋呢!”
我斜斜睨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把脑袋丢了?”
“曹兄,真是麻烦了,前头左转聚芳斋停一下,我之后就不必麻烦你了。”孙武掀开车帘连忙对曹渊说道。
曹渊点头称是,然后将孙武放在了聚芳斋门口。
然后整辆车就剩了我们两个,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这么,就说我的宅子不顺路,一定要先送完他们三个才好。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跟这个男人单独待在一起。
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郭小姐,”他忽然开口,“不知郭小姐对今日之事如何作想?”
我抬头望着满天的梧桐花瓣,不知怎么了,今日上午花还未开,下午的花瓣便吹得满天飞,我说,“小女子不懂医术,一切还要等明日王家女看过才知道。”
“不知郭姑娘为何方人士,驻足桐城为何?”曹渊再度开口。
陵国的确没有郭族人的聚居地,但是魏国有。
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我愣了愣,连忙笑着不让他看出我的僵硬,“不知曹公子又为何方人士?来桐城是为何?”
曹渊忽然间笑了,他一边驾着车一边说,马蹄伴着他说话的声音一点一点敲在我的心口,“既然郭姑娘不想回答,不如让曹某人猜一下。”
“郭嘉姑娘器宇轩昂,必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公子,且身边有太原王家女随侍,更是贵气不凡。”
“可当今世上,赫赫有名的郭氏又有几个呢?”
我忽然抬头,眉眼犀利。
“那必定是魏国后族,赵郡郭氏。”他转过身来,盯着我,嘴角发笑。
梧桐花从他的背后飘落,稀稀落落的,这男子衣冠楚楚面如冠玉,倒是一副好画面,可是我的心里却一点一点地发寒。
我跟他对视,忽然笑了,“曹公子说笑了,我郭嘉杏眼小鼻,一看便是堂堂正正的陵国人,反倒是公子,若不是这一口流利的陵国话,郭嘉还真的以为公子是魏国之人。”
“郭姑娘……”
“曹公子!”我连忙打断他,“郭嘉粗鄙之人,不过是楚地几个小姓之女,公子多想了。”
曹渊看着我的模样,忽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这块玉佩由上好的黄玉雕琢而成,上边细细刻了的是一只奇异的麒麟,麒麟的眼睛呈凶相,看上去很是慑人。
我坐着未动,眼睛盯着这块玉佩。
“看清了吗?”曹渊对我笑道,然后把这枚玉佩丢到车厢内。
玉佩在车厢的地板上一路滚动,发出清脆的声音,直至我的脚边,我低头一看,玉佩的背面朝上,那面儿上赫然刻着四个草书大字——赵郡郭氏。
“想必郭嘉姑娘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吧。”曹渊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咬得特别清楚。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我低头不语,可曹渊却再度开口,“郭姑娘,近日魏国有一桩趣事不知你乐不乐意听?”
见我没说话,曹渊继续讲道,“渊也记不太清时间了,约莫三四年前吧,辅国公丢了世子郭嘉,可就在半月前,长庆长公主却找回了一个世女郭嘉,还上了族谱。”
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你说,这可笑还是不可笑?”
我忽然间笑了,“白宁曹家可生不出你这样的贵人来。”我刻意把“贵人”二字咬得很紧。
“那是自然。”曹渊坦然地道。
“早就听闻魏国太子殿下大姓拓跋,单名泓,字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捡起了脚边的玉佩,“您说呢,曹公子?”
曹渊忽然笑了,笑得很是爽朗,他忽然间停车,说,“郭姑娘,到了。”
我掀开车帘,外边赫然便是我的郭宅,门口站着一人,便是灵芝,她似乎在此已经等了我许久。
曹渊伸手打算扶我,我撇了一眼曹渊,然后向灵芝点了点头,灵芝会意,立刻过来扶我下车。
“今日还要感谢曹公子受累送我们几个归来,至于我郭嘉的事,郭嘉卑贱之人,不用曹公子费心了。”我看着曹渊,一字一句地道。
曹渊看着我,眉眼轻佻,“郭嘉小姐贵气天成,渊平日无事最是乐于助人,郭嘉小姐的事情,想必渊更是上心。”
我冷冷地看着曹渊,说,“那就请公子好好保重吧,郭嘉不送了。”
说完,我拉着灵芝,拂袖进了家门,袖子打在我家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正如我沉闷的心情。
我转身看了一眼,曹渊依旧站在驴车旁边,对我灿烂地笑着,我撇了一眼身后的下人,“关门。”
随后便与灵芝进了内院。
“公女。”灵芝看着我,疑惑地问,“刚刚那是?”
我与她踏进了屋旁的长廊,“拓跋太子。”
“太子殿下?”灵芝似乎很惊讶,如今两军交战正是激烈的时候,魏国太子为何要来这不处于战略要道的桐城?
“八成应该是的。”我举起手中的玉佩给灵芝,“这块玉佩,好好收着。”
如今涉足陵国地界,魏国的东西,最好一点都不要露出来。
“是。”灵芝接下玉佩。
我与她下了长廊,进了我的闺房,我坐在贵妇小榻上,灵芝就站在我身边,我开口,“我今日瞧见了一个小姑娘,她的爷爷得了怪病,你有兴趣吗?”
“什么样的病?”灵芝听我一说,立刻兴奋了起来。
我低着头回想了一下,然后把症状一一说给她听,当然我略过了怪异的梧桐花,因为我觉得这二者之间并无关系。
灵芝听我说完症状,一时之间也没有找到诀窍之处。
“今日暂且不急,明日咱们去看看便知道了。”我对她说。
她低头说是,又问我有何需要的地方,没有她便回去试药了。
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开口叫住他,“灵芝。”
“公女,何事?”她转身看我。
“周越何时回来?”
“这……奴婢也不知。”
我点点头,“你回去吧。”
然后灵芝便走了,我闷闷地躺
此刻日头已经西斜,强烈的光线从窗户这边射过来,我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这光线真刺眼。
我知道我有一副典型的陵国人长相。
我知道我有一口流利的陵国话。
我知道我身上有秘密。
但是,这个秘密我不想解开。
所以,你们谁也不要想替我解开在贵妃榻上,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
若我是郭嘉,那么太子便是我的表哥,我在陌生的陵国地界遇到亲人理应高兴,可我却忍不住的惶恐和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