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蠢材,本来魏国人攻打我大陵便是因为那蠢材皇帝伤了他们的太子殿下,他们占理,但是这理儿也只能让他们割走我们几个城罢了,若因这个理由灭了我陵国,他魏国必定会遭天下人唾骂,群起而攻之,但是郭太后死了,这性质就不一样了,郭氏太后,贤良淑德,无论她是谁杀的,魏国人扣一顶帽子在我陵国人头上,说我们侮辱魏国,残害无辜,这顶帽子扣了下来,他便是有理由一路南下,灭了我们的国家,占领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民族!”那文弱书生冷笑,“这就是萧信将军下了封口令的理由了,你这蠢材,还到处往外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我大陵有一日亡了,那么你便是压死我大陵的一棵稻草!”
书生这一番话,不算有气魄,但十分有道理,在场为大汉欢呼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
那大汉也觉得十分丢脸,闷了一会儿,又不甘地道,“我们这般境地还是因为什么,都怪那没用的皇帝,要不是他伤了魏国的太子,又怎么会……”
“蠢材,那魏国侵犯我大陵早有预谋,你又怎不知他魏国太子受伤之事不是他蛮夷之人自导自演的?”那文弱书生呵斥着大汉。
“这倒未必。”忽然,文弱书生边上的男子开口,“孙兄,这你有所不知,魏国太子受伤一事还真的跟我们的皇帝陛下脱不了干系,虽说魏国侵略我们早有预谋,但是若不是我们的皇帝陛下将把柄奉送到了他们手上,他们未必就有正当理由来打这场仗。”
“哦?”文弱书生的语气似乎有些怀疑,“李兄不过一介小吏,如何得知此事?”
“诸位。”李貌才一手握拳一手成掌,“李貌才不才,庚子兵变之前,在刘校尉手下任职,负责宫门防卫,虽为八品小吏但也听闻了不少消息,且鄙人刚刚娶妻,贱内便是庚子兵变之时逃出来的宫女,她未逃之前是皇后宫中的二等宫女,对于此事内情,更是了解颇深。”
“若诸位不相信鄙人所说,大可打听打听,反正李貌才如今住在这桐城之中,若李貌才所言有半句虚假,诸位大可直接上门找李貌才麻烦。”
“李兄言重了,我当然相信李兄的品格,”孙秀才连忙道,“愿闻其详。”
“大家有所不知,那日魏国太子被伤,还真的是皇上亲手那刀刺的,”李貌才恨恨地道,“至于刺的理由,竟然是因为一介小小的宫女!”
众人听了李貌才的话,都十分惊讶,伸直了脑袋竖着头听着李貌才的话,我也同样如此。
究竟是怎样的姑娘,才可以让大陵皇帝陛下,不要江山要美人呢?
这个故事可以说得很长,要追溯到太真六年这个姑娘刚刚进宫的时候。
那时的掖庭司还在负责主管新进宫女太监的教导任务,依照祖宗先例,宫女进宫的年纪大概在五至八岁,太监则可大一点儿。
李貌才说,他的妻子叫李德和,当时已经十一岁了,但是由于家里穷,时常饥一顿饱一顿的,长得瘦瘦小小的,看上去跟正常长大的八岁姑娘差不了多少,于是被家里人充作八岁的姑娘送进了宫。
但也正如此,她比同时期进宫的姑娘成熟了不少,也记住了不少事,这才可以把这个故事原原本本的叙述出来。
皇帝陛下欢喜的那名宫女就在这批进宫的姑娘之中,她叫白惜之,家里的父亲原先是五品翰林大学士,后因作诗讽刺太后娘娘牝鸡司晨而被流放到琉球,妻子家眷充入掖庭做工,由于她年纪正小,面容姣好,便被充作宫女,进入内宫服侍。
李德和说,她届时与白惜之一起在掖庭学习宫规,她年纪较长,学起东西来自是很快,因此没少受教导嬷嬷们的夸奖,都说她完全可以进入内宫,在皇帝身边伺候。
但白惜之不同,她年纪本来就小,又是家里的大小姐,千娇万宠地长大的,不仅学不会宫规礼仪,还不服管教,顶撞教养嬷嬷,经常被教养嬷嬷关到掖庭的暴室里边,一关就是两三天,几个月的教养生活下来,她憔悴了不少,也瘦了两三圈。
李德和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她看着白惜之的憔悴样儿,自己也心疼不已,又想想白惜之这细皮嫩肉的样子,若是把她分配到浣衣局这样儿的地方,她必定会命不久矣,但就她这样的状况,礼仪学得丢三落四,也不得教养嬷嬷喜欢,分配到浣衣局都算她的福气了。
于是,李德和想了一个办法,若是在太后娘娘面前求求情,太后娘娘心地善良,必定会饶过白惜之,给她一条活路走,将她分配到舒适一点儿的宫苑伺候。
这个故事的开头真是漫长,我把手支在桌子上,撑着我的脑袋,一晃一晃的。
这个李德和真傻。
善良的姑娘是不是都有点傻儿啊?
周幼筠是这样,李德和也是这样。
我内心这样想着,李貌才已经进入了他下一段的故事。
李德和彼时在宫女中算拔尖的,人缘也不错,于是她便用着她娘亲进宫之前给她的钗子贿赂了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打听到了太后近几日的行程,然后在晚上宫女休息的时候,偷偷与白惜之商量。
白惜之一听见李德和要帮她,非常欢喜,两个姑娘一拍即合,立刻就决定了在明日夜间太后阖宫宴饮归来的路上,趁着太后心情好,跪在太后的车架前祈求太后。
多好的计划呀,多可爱的姑娘。
我在心中悄悄感叹着。
“可惜那天是太真六年十月九日。”忽然间,楼上下来一个姑娘,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煞是可爱动人。
我眨巴眨巴眼,太真六年十月九日?
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故事,便是由李貌才的妻子李德和来讲。
李德和说,她至今记得那天的清晨,她早早就起来了,窗外阳光正好,喜鹊鸣叫,她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于是拉了白惜之出去逛逛。
四周的宫道上还未有什么人走动,她和白惜之便走的有些放肆。
她们没有同教养嬷嬷说的那样低头驼背小碎步地走,而是仰着头,一蹦一跳,充满了欢笑地走,带着属于她们这个年纪小姑娘的好奇心,她们一窜就窜到了御花园里边。